公子说：心之所在,方为归处。</p>
璎璃泪眼朦胧地看着那袭朱梅百水裙，泣声难言。</p>
“璎璃。”玖璃忧心地站在女子身后，眼眶便红。“公子已逝，我们、该放下了。”</p>
眼泪持续不断地滴落在锦盒旁,红衣的女子哽咽一声,突然伸手一把抢过了婢子手中的锦盒。</p>
转身回旋,在众人皆未料到的当口,翻身从廊外横栏上一跃而下，飞纵而去。</p>
“璎璃！璎璃！！！”玖璃惊震，慌忙追去。</p>
你想做什么？</p>
……</p>
梅阁之内，灵堂上白烛摇曳,趴在案上骨灰坛边的雪鹞突然被惊起,瞪大眼看着红衣女子一把将灵牌后的骨灰坛抱起。</p>
余老正往梅阁里来守灵，便见璎璃抱着梅疏影的骨灰坛快步行出。</p>
“璎璃！璎璃护法！你这是做什么？！”余老急步追来，不由呼喝出声，语声忧急。“快把小影的骨灰放下！”</p>
四下里惊云阁长老弟子俱被呼声所惊,急急赶来。</p>
玖璃飞身而至，亦挡在了璎璃面前。“璎璃！你想做什么？”</p>
院中夜风寒瑟,飞雪飘满。</p>
璎璃一把扯下肩上麾衣裹住怀中骨坛，另一只手无言按上腰间长剑。“我要带公子离开。”</p>
众人一震,尽皆呆住。而后大惊。</p>
“去真正能让他心安的地方。”</p>
长老南山一步上前，怒声斥道：“你胡说些什么！对阁主而言,哪里还有比惊云阁更重要更能让他心安之地！快把阁主的骨灰坛放回去！”</p>
“对公子来说惊云阁确是最重要。”璎璃咬牙：“可他的心不在此处！故不能安……”璎璃语声喑哑：“此时此刻，公子已离了人世……我不想让公子再留下什么遗憾，不想直到最后，他还要压抑自己内心真正所想……不得所念，没有归宿。”</p>
玖璃呆怔住。</p>
璎璃低头看向怀中的骨灰坛,眼泪早已模糊了眼眶。“‘心之所在，方为归处。’至少最后，我要让公子心安。”</p>
东篱闻话忧声上前来：“璎璃护法若是知晓什么，不妨说出来和大家一同商议，你这般贸然行事，我等又如何能心安……”</p>
“公子向来骄傲，既是生前不曾表露，璎璃也不会多言。”红衣女子目光凛起，伸手拔剑：“只是今日，我一定要带走公子。”</p>
“你若不解释清楚！阁主的骨灰岂容你妄动？！来人！把她围住！”南山怒道。</p>
众弟子立时上前将红衣女子团团围住。</p>
玖璃霍而拔剑。</p>
余老见之一惊：“玖璃护法？！”</p>
黑衣男子转身背对璎璃面向阁中众人。</p>
璎璃握剑的手一紧，眼眶陡然更红。</p>
西园长老语声一凛：“小影刚去，两位护法这是反了是吗！”黑纱冷立的年长女子伸手便抓向腰间长刀。</p>
东篱立时出声阻道：“如今阁中已推举余老为代阁主，便让余老决断是否让璎璃护法带走阁主的骨灰吧。”</p>
南山骂道：“这怎么能行！若让小影骨灰流落在外，我们这些老东西还有什么颜面去地下见老阁主？！”</p>
余老心头一颤，目中痛色，缓缓摇头道：“璎璃护法要么与我等商议清楚，要么把小影骨灰放回灵堂，否则……”</p>
双璃皆已凛神，双双握紧了手中之剑。</p>
余老看见，沉声道：“既是如此，为了老阁主的嘱托，我不能叫你们拿着小影的骨灰胡来。”下时便扬声道：“把他们拦下，切忌不要碰坏她怀中的骨灰坛。”</p>
“是！”</p>
众弟子拔剑而峙，正要动手。</p>
忽然一道蓝影从外掠来，纵入院中，满面肃色：“发生了何事？！”</p>
玖璃一怔：“是小姐回来了。”</p>
众长老望见来人，心中大慰，余老上前急道：“小姐可是想清楚了？决心回来接掌惊云阁了？”</p>
蓝衣之人似是不曾休憩过、连日赶路而回，脸色冷白至极，闻言眸光一黯，许久默声。</p>
飞雪幽幽然落，夜风寒凛。</p>
不知过了多久，蓝衣的人凄笑一声，喑哑道：“嗯……小蓝已决定回来惊云阁，不会再回归云谷了……”</p>
众人惊喜。</p>
而后由余老为首，便皆向面前的蓝衣少女跪了下来：“参见阁主。”</p>
双璃怔了少许，亦驻剑而跪。低声道：“参见阁主。”</p>
蓝衣之人立身众人之中、幽雪之下，目光几分麻木空洞。</p>
……</p>
那夜饮竹居内，青衣少年抱着白衣女子所说的一言一句，似乎又浮现在眼前、耳边。</p>
她扬唇间似是想笑，泪却陡然滑落下来。轻声与众人回道：“都……起来吧。”</p>
余老再道璎璃之事，蓝衣的人听得怔住。</p>
不由得转向璃璃，轻言问声：“梅大哥的心若不在惊云阁，又会在哪里？”</p>
玖璃心口一窒。</p>
小姐与公子指腹为婚，公子虽逝，小姐名义上仍是公子的未亡人，江湖皆知。</p>
璎璃若言公子心中另有所念，于小姐无异于……</p>
“璎璃与玖璃自小跟随公子身边，与公子一起长大，经年伴于左右。”璎璃抱紧怀中骨灰坛，拜于蓝苏婉面前，伏地不起。“阁中之众都明白，于公子而言，小姐与惊云阁最是重要，无可比者。”</p>
幽雪持续不断地飘落下来，落在红衣女子颤簌不止的背上。</p>
“只有璎璃知道，公子的心……另有归处。”</p>
蓝衣的人震了一下，面上有些轻怔恍惚，更见几分寒白。</p>
“璎璃。”玖璃忍不住拦道。</p>
“公子的心意，至死也未明言过一句，今日在此，璎璃亦不会多言……”女子伏于雪地的身子更见颤簌：“只希冀于小姐能够信璎璃，成全璎璃护主之心……也成全公子心意。”</p>
蓝衣的人看着地上红衣女子，久久，终于迈出一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