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原是打个趣，不想巡逻之人听罢神色即一凛，马上快步向那三婆所住的破败小独院奔去。</p>
……</p>
“赫连先生说接应之人到来我就能全身而退。”</p>
一方杂草丛生的破落独院中，简陋的土屋里一名身穿冬袄长裙的少女眼神锐利地看着面前一人。“现在不但未能全身而退，还因出手救你受伤，被困在盛乐城内。”</p>
少女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皮肤有些粗糙，可见细细的皲裂纹，是常于风沙烈日中曝晒行走之人。眼尾吊梢扬起，有冷淡严厉之感，更兼两分西域风情，隐约可见脑后的长发十分蜷曲。</p>
此时正伸手触按自己左臂上方，那里用长裙下摆撕扯成布缠包扎过，隐隐透出血色。</p>
她面前之人身形瘦长，周身罩在一袭深色斗蓬里，半张脸被阴影挡住，难以看清。</p>
闻言只低声道：“谢殿下出手相救，赫连先生的计策理应无误，只是有人出乎了先生的预料，方致此下的困境。”</p>
舞雩声低头道：“从未有人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识破我……不过一言一行，他便立刻识出，孔家文首虽寡言少语，却极有可能是那种身旁之人走路先行左脚亦或右脚、说话时唇齿张开至几分都清楚记得的人。”</p>
拉巴子不可置信地瞥了他一眼，“世间会有这样的人吗？”</p>
舞雩声微微颔首：“极为少数，但以他识破我之速，不无可能。”</p>
拉巴子再道：“我听闻你本是擅得讯息的暗人，为何实情与你所述出入如此大？孔家文首的武功分毫不比武首弱，甚至更强，让我等始料未及，险些败在他们两人联手之下。”</p>
舞雩声再度低头：“这亦是我与赫连先生未料到之事……孔家向来重文轻武，文宗弟子更是耻于习武，往届文首都是不会武之人，不知为何那孔嘉武功如此高强……而且……”</p>
拉巴子一拧眉：“而且什么？”</p>
“他的武功与我所知一人极为相似。”</p>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嘈杂步声，拉巴子与舞雩声同时望向院中。</p>
少女凛然立起：“你把东西带走，我挡下他们再去与你会合。”</p>
舞雩声立时上前一步拦下了她：“殿下稍安，只要不是孔家文首亲自过来，便不必如此。”言罢一把将一旁泥榻上的被褥掀开，露出里面被拉巴子打晕昏睡的老妪。</p>
数十名孔家弟子迅速将独院围住，一名武宗弟子持剑上前一把将门撞开。</p>
但见一名老妪佝偻着背正于灶上摊着白面粉，动作一顿一顿，听见声响，愣愣回头。“干……干啥嘞？”</p>
那名武宗弟子亦是一愣，迅速转身回至一身白衣蓝褂的文宗弟子面前。</p>
那文宗弟子肃面拢眉，上前多看了老妪一眼。“三婆今天怎么没出去卖馍？”</p>
老妪战战兢兢地回道：“天……天儿冷了，老胳膊老腿出去一吹就疼……就……偷了一日懒。这是……咋了？”</p>
为首的文宗弟子又往土屋里张望了一眼，不见异常，便一挥手领人退去。</p>
拉巴子抱着只着中衣的老妪从灶下翻出，不由多看了一眼面前另一名老妪。“当真难以分辨，孔家文首竟能一眼将你识破。”</p>
离去不远的文宗弟子忽是一凛神，暗骂一声：“该死！摊馍怎可能不点灶！速速与我折回！”</p>
待到返回，土屋内只余榻上昏睡的老妪。</p>
……</p>
文宗孔府内。</p>
墨然将从孔懿指间放出的血端到案上细看。</p>
一股异常难闻的咸腥味窜入鼻中。</p>
“他中的是西羌一带惯用的岩蠖毒，涂于长茅刃尖用于狩猎，使猎物皮肉无毒，周身之血慢慢凝滞坏死。西羌一族大山下的猎户常借此毒捕猎过冬。”墨然回望孔嘉，续道：“孔懿中此毒已有一月，血中之毒早已融尽，若要救他，只得换血。”</p>
孔嘉神色无惊，眉峰微微舒展，只道了一字：“好。”</p>
言罢便伸手解开自己身上黑色云锦长袍，扔至屏风上，只着中衣躺在了榻上孔懿身侧：“换吧。”</p>
墨然想到二人的血脉亲缘，便未犹豫，平静地划开孔懿右手腕侧，唤来婢女拿木盆承接毒血，再往床榻内侧割开孔嘉腕脉以细竹管插入，接至孔懿左手腕脉割口之中。</p>
“一柱香后需换其他同族之人继续换血与孔懿。”</p>
孔嘉面色无波，平静地看着上方床梁，只应了一声：“好。”</p>
片刻之后，两名婢子匆匆来报：“文长老和阮长老不知从何处听闻少爷在将自己的血换予懿少爷，皆惊忧以极，正赶来枕书楼内阻拦少爷。”</p>
婢子话音方落，便闻步声匆匆，正于门外快步踏近。</p>
墨然正自蹙眉，便听几人于屋外呼道：“文首！孔懿不过是您的伴读，身为武宗之首保护文首是他的本分，即便以身相护，也是应该，文首将他安置在枕书楼内救治已是高义，实无必要再冒自身之险，行换血之事！”</p>
榻上的男子转首看向屋外，一柄寒铁扇自袖中滑出，未插竹管的另一只手执起扇柄便向门外嘈杂的黑影射去，听得一声惨叫，那铁扇穿透木门不知钉在了哪个倒霉之人肩头。</p>
孔嘉随之面朝门外，扬声道了一个字：“滚。”</p>
墨然看着那把黑色寒铁扇从自己面前飞驰穿过，忽然忆起昔日曾劫下的惊云阁一支文筒，内容平平无奇，只几句闲诗，难窥其讯，之所以送到他面前来，只因是梅疏影亲笔所书。</p>
开头两字，曰：弋之。</p>
墨衣云纹之人这时便想到：孔嘉，字弋之。</p>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剧透：这货是大梅的基友，武功是大梅教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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