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p>
“……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p>
他就不该多此一举来救这个妖人……</p>
放着昆仑仙尊九梦君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不好吗？他到底为什么要来和稀泥？？</p>
可惜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姑且做下自我介绍：</p>
“我叫虞扶尘，没起表字，怎么叫我都成。不必为遗忘的过去感到自卑，我经历与你相似，七岁以前的记忆尽失，在我觉着自己是个没有过去，更没有未来的人时，老和尚就是这样告诉我的，所以……”</p>
少年笑笑：“我们是一样的。”</p>
风长欢盯着丑陋字迹许久，与那人对视一眼，复又在雪地上写道：“哦……凌雪宫的牛鼻子老……”写到这儿，他又把后几个字抹了，工工整整添上了“乾道”二字。</p>
这人跟柳长亭不愧是一个贼窝里出来的！连骂人拐的弯都不差分毫！！气的虞扶尘两眼一翻，差点两腿一蹬昏过去。</p>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揪着风长欢的耳朵把人拽到面前，见他疼的龇牙咧嘴又发不出声音，倒有些好笑，板着脸沉声质问：</p>
“你不是说连自个儿是谁都想不起来了吗？怎么，凌雪宫和你有什么渊源，竟比自己还重要？”</p>
风长欢这人身上背负太多秘密，无关于九重天，也无关于柳长亭，他根本是故意隐瞒着什么，装疯卖傻，装聋作哑……</p>
虞扶尘信他被封了口耳，不能闻也不能言，可若说他丝毫察觉不到外界的异动，打死也不信！</p>
为处理风长欢的伤势，虞扶尘寻了偏僻的村镇落脚，为那人置办了一身行头，是日天朗气清，院里阳光不错，风长欢穿着新衣，素白清雅，似雪出尘，和他莹白如玉的肤色十分相配。</p>
说来也怪，初见时，虞扶尘见他生的好看，脑子里只有一字“美”来形容。不知是不是身子的缺陷拖了后腿，再之后观察风长欢的相貌时，他就觉着此人模样生的……有些怪异？</p>
早前只是觉着奇怪，没多久就发现了端倪，风长欢美是美极的，凤目上挑，顾盼多情，右侧下眼睑生了颗朱砂色的泪痣，每当他垂下眼帘，长而浓密的睫羽都会将之含在其中，若隐若现。</p>
但他未免太苍白了些，或许用惨白形容更贴切，唇上不带一丝血色，看起来死气沉沉，与血眸是极不相配的。</p>
虞扶尘认为，他的五官生的很柔和，笑起来很是温润，美的不似男子，以至于散下长发覆以胭脂水粉，称为倾国倾城都不足未过。</p>
可眸子却显出与之截然相反的杀伐之气，单看一双眼睛，虞扶尘甚至觉得他含怒眯起眼眸，其中定会散发肃杀寒意，非得死上百八十个人才能消气的那种。</p>
这样一看，的确有着反派的气势。</p>
不过大多时候这个人都是不着调的，打狗撵鸡无恶不作。分明是个哑巴，吵不出声响，却能让人看他一眼，脑袋就嗡嗡作响。</p>
偶然见得风长欢沾着茶水在桌上写写画画，虞扶尘好奇便借了纸墨回来，想弄清这妖人到底搞些什么歪门邪道。</p>
他的作画方式很狂野，不用笔毫，单凭一双手，就和他这人一样，像块还没经过雕琢的原石，明知道里面是纯粹无暇的白玉，现下呈现出的却是粗糙的外表，碰一下都嫌硌手，不得不耐着性子看他究竟能被雕成什么模样。</p>
意外的是，风长欢的画非常精致，只是那画的色调极其阴暗，九条铁锁捆缚着囚室中的一人，周遭是铜墙铁壁，与散发着幽冷之气的寒泉。</p>
除去被禁锢的罪者外，画面上还有一人，被黑色斗篷遮盖周身辨认不出面容，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p>
或许这就是凌霄塔下的情景了，那么另一个人是谁？</p>
柳长亭？气势完全不同，自诩清高的人总是一袭白衣，不会自甘堕落，况且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p>
暂时想不清其中缘由，虞扶尘便收了那画，抬眼就见风长欢伸着黑乎乎的爪子去拿桌上的点心，气的抓着他的腕臂按在温水里洗了个干净。</p>
而后才将桂花糕放在他掌心，看他津津有味的吃着，餍足得很。</p>
与风长欢相处日子，他发觉这人不是真傻，抑或是没傻透，神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p>
他曾见过这人满怀怅然望着夕阳西下，也眼睁睁看着他傻里傻气惹人嫌厌。</p>
望着那忽明忽暗的血眸，虞扶尘感到挫败。</p>
他委婉的问过客栈老板，有没有见过像风长欢这样的人。</p>
客栈老板嘬着瓣橘子，含糊不清答道：“有呀……好些年前听说过，有个被九梦仙君镇压的魔头就是那样，练功走火入魔了，到处害人。他走过的地方血流成河，方圆八百里都寸草不生呀！！”</p>
“不至于吧……”</p>
“老头子我也是不信的，毕竟九州啊，九大门派都出动了，肯定还是有点本事的。”</p>
“除了这些呢？别的有没有什么线索。”</p>
老板咂嘴想了好半天：“有的呀，老辈人都说人死后到了无间地狱，没了肉身只剩下魂魄，就会生出鬼瞳来，血红血红的，对上一眼就能被勾了魂去，吸了活人的阳气，助他修成真身啊。要是厉鬼呀，那可就凶了，能爬回凡间来害人呢！”</p>
听了这话，虞扶尘笑的很难看。</p>
诸如此类的志怪传说他也听过，没亲自到地下确认过也不知真假，佛宗又忌讳说死啊鬼啊的，没人能告诉他事实如何。</p>
不过那个人，会是修成真身的鬼吗……</p>
他没滋没味的抿着橘汁，见风长欢枕着他的大腿昏昏欲睡，动手剥了橘子，将一整个橘肉放在他手里。</p>
那人笑着接了，只拿了一片，尝过了味道，眸子里燃起荧荧星光，将剩下的全部还给了虞扶尘，还多拿了一瓣要喂到他嘴里。</p>
这些天来，他第一次看懂了这个人唇语。</p>
风长欢说：“甜……”</p>
他吃了个橘子，甜的，便把剩下的又给了你，想让你也尝尝，一起分享这份欢喜。</p>
如此纯粹的感情，试问谁能拒绝？</p>
虞扶尘接下那口橘子，当场涌出热泪。</p>
他以为自己应该感动的痛哭流涕，痛悔当初待他那般不用心，还想着把他送回无边苦海。</p>
他想道歉，可是他张不开口……</p>
……酸的张不开口。</p>
“你他妈的……甜你个娃娃鱼啊！！！”</p><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