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堂颇有感慨,示意谢知非坐下。说实话,咋听到他带了个姑娘回来的时候,他心里是很高兴的。这么多年,小公子身边终于有个人了。</p>
人人都知道,谢家的小公子是在皇上身边长大的,温文儒雅风光霁月,惊才艳艳光朝振野。可作为曾跟随谢大将军多年的心腹,他自是见过小时候的谢知非是怎样的。</p>
谢家的孩子心中有大爱,这是谢家世代底蕴,从骨子里孕育出来的。大公子英勇豪迈,小公子温厚灵动。</p>
这十几年,他多希望小公子可以活得有鲜活些,现在看来,可以放心了。</p>
柳玉堂走了,但那天他说的那句话,深深印进了谢知非心底。</p>
“知非,我很开心,你心中终于再有了牵挂的人。”</p>
牵挂的人?谢知非细细琢磨着这几个字,无奈笑了。</p>
有些人有些事真没办法去追溯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只能说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安排。从觉善寺门口救下快冻僵的她,也许就注定了,阿茹是他放不下的牵挂。</p>
牵挂又如何?他既留下她,本就不会置她不管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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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临近初夏,天气说变就变。</p>
沈墨茹看家里蜡烛所剩不多了,吃完午膳便出门去集市买了一些。出门的时候还阳光灿烂,岂料准备回时却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瞧着天色,雨貌似有变大的势头。</p>
站在屋檐下躲雨的沈墨茹想了下,决定趁雨没大起来之前跑回家。只是人还没跑,面前突然停了辆马车,车帘掀开后,李妙柔笑着对沈墨茹道:“沈姑娘,下雨了,我送你一程。”</p>
“不用了,谢谢。”沈墨茹想也没想拒绝。她是脑子不对才会跟李妙柔共处一马车,给她接触自己的机会。</p>
李妙柔似是料想到她会这样说,依旧笑的温柔可掬,道:“沈姑娘,此处离谢大人家还有一段路,你连把伞都没,会淋湿的。这样吧,既然你不愿意坐我的马车,这把伞就给你。”</p>
沈墨茹看着李妙柔递出来的那把花伞,想想一把伞而已,便没拒绝,接过后道了句谢了,撑着伞往雨中走。</p>
李妙柔没想到她这么干脆接受,还来不及多说两句拉拢的话,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p>
“真是油盐不进的东西,真不知她嘚瑟什么,不过是一个孤女。”一直忍着不说话的春分这时候忍不住碎了一口,她和小姐今日本想去杜大人家看望生病的杜小姐,半路却下起了雨,远远看到沈墨茹被困在雨中。她家小姐灵机一动,觉得这是个接近沈墨茹的好机会,便让车夫改了路线。她家小姐两次屈尊降贵,都没得沈墨茹一个好脸色,春分对沈墨茹不满到了极点。</p>
听到春分这句埋怨,李妙柔冷笑,道:“谁说油盐不进,这不是带走了一把伞吗?”</p>
春分愕然,那一把破伞,小姐不会还想拿回来吧。但她不敢说,小姐此刻脸上的表情太过阴霾。</p>
李妙柔本以为谢知非和沈墨茹分府住的举动足够证明两人关系并没那么深,哪知这段时间观察看,两人之间相处还是很亲密,不仅沈墨茹进出谢府自如,谢知非也常出入沈府。</p>
什么分府而住,简直是欲盖弥彰。李妙柔捏紧拳头,力气大到把自己指甲弄断了都不知。还是春分看到,惊呼出声才察觉到疼。</p>
“小姐,你指甲断了。”春分心疼死了,这可是昨晚才涂的丹寇。</p>
李妙柔心里有气正欲发泄,春分一开口,她扬手便是一巴掌,怒道:“昨夜让你好好修指甲,你是怎么修的。”</p>
春分觉得委屈,明明是小姐不肯剪掉。但小姐迁怒,她也不敢辩驳,强忍着痛不敢叫,任由李妙柔打骂。</p>
始终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李妙柔也不敢做太过分,发泄了一会就收手了。</p>
因这一插曲,李秒柔也没了去看望杜家小姐的心情,掉头回了李府。</p>
谢知非今日被礼部的同僚拉出来喝酒,就在沈墨茹躲雨酒楼的二楼。方才听到沈墨茹和李秒柔的对话,他走到窗户,本想喊她上来,却被张康顺拦住。</p>
张康顺眼神示意他别急,且看看李小姐将做如何。这个李妙柔啊,他从女儿口中听到过多次。女儿对她是颇有成见,每次说到都是骂她虚伪。弄得他都有点好奇,这个在上京百姓眼中颇具贤名的女子,是不是真如女儿说的那般。</p>
如今看来,至少不是外界传的那么温柔贤惠。</p>
“外界传言果然不可尽信。”张康顺走回座位上,却看谢知非僵着身体站在窗边不动,便又喊了他一声。</p>
谢知非脸色有点难堪,虽然沈墨茹告诉过他,李秒柔曾嘲笑她寄人篱下。毕竟是转述时的轻描淡写,震撼远不如今日听到李秒柔和丫鬟亲口说。</p>
连一个小小丫鬟都敢编排她,谢知非无来由觉得愤怒。他很少会为什么事生气,但今日这事却让他愤怒了。阿茹那孩子那么敏感,被人这么说肯定又偷偷难过。</p>
“张大人,我还有事,改日再一起喝酒。”谢知非匆匆告别张康顺,也不打算回吏部了,直接让阿东送他回家。</p>
乌云越聚越多,天阴阴沉沉,雨越下越大,雨伞渐渐也挡不住,街上的人开始奔跑寻找躲雨的地方。</p>
谢知非坐在马车内,担心走路的沈墨茹会淋到雨,不断催促阿东快一些,但还是没能在沿路遇上她。</p>
到了家门口时,雨已经大到噼里啪啦了。</p>
谢知非撑着伞推了推隔壁的院门,没开,喊了两声也没人应,想着应该是雨势太大,阿茹听不到,便转身回了自己那处。</p>
只是从门口到房间那几步路的距离,他已经鞋袜尽湿。</p>
谢知非脱了鞋袜进房,顺便换掉了身上的官袍,再来到书房,随手拿起一本书,却怎么也看不下去。</p>
回来上京也两个多月了,他以为他的生活会跟以前一样,说好听点是平平淡淡,说白了就是一潭死水。</p>
事实却不是,这两个多月,他的生活过的充满烟火气息,放衙有了期待,家再也不是那个冷冰冰的屋子,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沈墨茹。</p>
每天早上去衙门那一句早点回来,每天放衙回来给他留的那盏灯。她的悉心照顾,她的温柔体贴,她的一眸一笑,已在不知不觉渗透了他的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