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身上最重要的便是内丹，其中蕴含妖修的全副修为，若是被旁人取走，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仅次于内丹的就是心头血，心头血中凝聚着妖族诸多精气，如若有失，虽然不至于形神俱灭，也必受重创，一时间难以复原。</p>
凡人取了妖族的心头血，无法直接吞噬，唯一的方法就是立刻炼化，将之融入自己的血脉。</p>
陆家为气运所限，数代单传，如今只有他这么一个小辈，先祖的血脉自然也由这具身子传承。</p>
澹台千里要他偿还陆家先祖欠下的债，岂非就是要他血债血偿？他可比不上这些皮糙肉厚的妖族，要是反被对方取回心头血，定然是非死即伤的下场。更有甚者，以澹台千里的性格，想必不满足于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大可将他制成人棍，或是投入炼化炉里，烧成一枚十全大补丹……</p>
“阁下……是想取我性命吗？”</p>
澹台千里朝他斜睨一眼，似是仰头在空中嗅到了熟悉的血脉气息，微笑道：“那倒不必。”</p>
“取你性命不过是小事。但本尊的心头血经你陆家数代传承，早就稀薄，便是杀了你，加以炼化，恐怕也不及当时之量了。”</p>
果然想过要炼化他！</p>
陆九思心头一凉，额上不免冒出了些细汗。</p>
“你怕甚么？”澹台千里站起身，撩起衣袖替他擦去额上冷汗，轻声缓慢道，“本尊向来大度，过往的事可以全不计较，这血也不会白白取你的。”</p>
“你只消在本尊所需时替本尊饲血，待本尊伤势痊愈，便饶你性命。同你家那先祖一样，本尊也再许你三桩事，如何？”</p>
“不，不必了！”</p>
这三桩事哪里是那么好得的？陆家那先祖可不就倒了血霉了么？</p>
“当真不要？”澹台千里循循善诱道，“本尊刚进屋时，见你在为如何修习阵法发愁。”</p>
他握住陆九思的手指，一并按在沙盘上。手指所触处，便注入一股充沛的真气，激得沙盘止不住地颤抖。</p>
“你若答应了本尊，本尊自有法子让你修习阵法，进境一日千里……”</p>
陆九思花了极大毅力，才将手指抽了回来，拒绝道：“当真不要。”</p>
“哦？”澹台千里道，“你不想连破九境，纵横世间？”</p>
陆九思摆手道：“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玩儿的。就算成了九品高手，不是照旧得勤修苦练？每日不是担心境界跌了，便是担心境界不能再涨了，没个消停。有那工夫，我干点什么不好？”</p>
澹台千里的脸上原本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这时才微微眯眼，有了几分兴味。“那你想做什么？”</p>
“我啊，”陆九思伸手指了指自己，坦然道，“我就想吃吃喝喝，做个纨绔。”</p>
他朝妖王恭敬地一拱手，道：“我家先祖亏欠阁下的，我若能还，自当全数还上。至于阁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实在无福消受。待到阁下伤势痊愈，你我便让往事随风，这样如何？”</p>
他说得恭敬，但澹台千里还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p>
这人……不怕他。</p>
当然在最初听闻要血债血偿时也露出过诧异惶恐的神情，不过很快就消散了。对方以为言辞谨慎、神情恭谨，便能表现得和常人无异。</p>
可放眼世间，在他面前谈笑自若的能有几人？</p>
澹台千里觉得有趣，连心底那一丝愠怒也消散了。他微微颔首，迎着对方的笑颜道：“本尊以为不如何。”</p>
陆九思的面色登时一垮。</p>
澹台千里饶有兴致地欣赏他神情间的细微变化：“本尊许下的事，断断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p>
“我不介意你出尔反尔。”陆九思道。</p>
澹台千里略一垂眼，眼中笑意更深。话说得多了，总会露出破绽。对方装了半日，这时可不是连“阁下”的尊称都忘了？</p>
陆家的后人竟是这副模样，着实出乎他的预料。</p>
“你现下没有想要的，日后未必没有。”澹台千里慢悠悠地开口，“本尊说过的话一直算数。”</p>
“我若想到了，再来叨扰阁下。”</p>
陆九思等了片刻，也没见这位挪动尊驾，迟疑着提醒道：“那……您慢走？”</p>
澹台千里低笑一声，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脖颈，道：“你约莫忘了一件事。”</p>
片刻后。</p>
陆九思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窗间，快步走到桌台前，翻起黄铜镜一照。</p>
对方说是这次只取一滴，下手也很轻，但颈侧果然还是留下了一道尖细的刀痕。痕迹不深，涂上药膏后过个两三天也就好了。</p>
他正要打开柜子翻找药膏，屋中滴漏便发出了清脆一声响。</p>
戌时到了。</p>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小师叔，我可以进来吗？”</p>
“可……”陆九思正要应声，忽的一愣。</p>
要是让江云涯看到这道伤痕，那还了得！</p><div class="bt-tj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