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寒清宫’接到信笺,故人邀请她宫外茶楼一叙,楚怀珉思虑再三，决定赴约。</p>
茶楼处在热闹街市,楼上雅间倒是格外安幽。</p>
推窗可见城中景色,角落熏香袅袅,桌上一壶清酒,两杯茶盏,三碟小菜,故人对面而坐。</p>
“楚国一别,走得仓促,还未与你正式告别,等我们再叙,却是身在秦国,如今这番场景了。”宋容为世事无常发出感叹。</p>
楚怀珉却无心情唏嘘,端起杯盏时倏地一顿：“你的伤？”</p>
宋容手腕露出的斑驳伤痕,或深或浅，双手皆是,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甚是骇人！再仔细看，却被宋容甩了衣袖遮挡住。</p>
听闻宋国大乱,三皇子被抓入狱饱受欺凌……</p>
“不碍事,小伤而已。”她语气轻松，目光仍是柔和，“我这个王位得来不易,本来我不想争什么，是他们逼人太甚。”</p>
“所以我忍辱负重，最终坐上了王位，这些伤，算是功绩吧，这么想想，也就不那么疼了。”</p>
笑容仍是那和煦笑容，眼底却多了些什么，毕竟多年无忧少年郎，经历了家国动荡，失去了一切，学着长大，扛起了国之重担。</p>
与宋容对视，楚怀珉看到了那双眼神的坚定，却又看不透眼前人。她们身上虽有一半相同血脉，但终究不是自家人，一个可以稳定平息宋乱之人，没点能耐，只怕早已……</p>
多言只会揭人伤疤，每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楚怀珉于是道声：“也罢，今后靠自己。”</p>
“放心，我很好。”宋容对她展齿一笑，眉皱，露出三分迟疑，“倒是你，原本可为我大宋之后，眼下却成了秦国……”</p>
说阶下囚也不为过。</p>
楚怀珉唇角一抿，坦然地：“我也还好。”</p>
宋容摆手：“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我们各有各命，既然注定，那就随它去吧。”</p>
“宋容，你还是这么洒脱。”</p>
“那不然该如何？”宋容摇头笑笑，带了苦涩。他们要她死，难道她真的该死？</p>
“我敬你一杯。”</p>
不多言，楚怀珉这次添的酒，也敬眼前年少君主。</p>
今后平顺，意气风发。</p>
她敬一杯宋容连喝几杯，这些酒下肚，脸颊微红，稍稍起醉意，意识却又那么清晰。</p>
“实不相瞒，我冒险来秦国，就为了祁王之女……可这祁王，似乎并不给寡人面子，三番两次推脱，寡人也……未见到她。”</p>
“秦姬凰？”</p>
“对，就是她！”宋容道，“我就是为了她来的。”</p>
楚怀珉默了片刻：“你真的喜欢她？”</p>
也不是酒红还羞红，宋容不大自在摸了摸耳根：“……喜欢。”而后温润地笑，“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在我这，便喜欢上了，虽然，那姑娘老是出言不逊，但我就是喜欢她，便不会在意她这些了。”</p>
“秦姬凰……性子如此不羁，与你相去甚远，你此番来秦国，未必如你所愿。”</p>
宋容眼底一凉，似想到什么，而后又笑了：“我记得她说，等我成了宋王再来找她，她便嫁给我。”</p>
“阿容，事情……没你想的这么简单。”</p>
“很复杂么？我知道你又不喜欢她，便不算强人所难，既然如此，又有诺言在先，我娶了又如何呢？”</p>
楚怀珉一时无言以对。</p>
“她，我要定了。”宋容直勾勾盯着楚怀珉，一字一句地：</p>
“我宋容认定的事，一辈子不会回头！”</p>
楚怀珉未语，只倒了杯酒，慢条斯理地品抿，酒香，不醉人，却醉了心，也蒙蔽眼。</p>
缘分，如此弄人。得不到的，偏偏要去争取，何错？</p>
她没有告诉宋容，今晚接风洗尘宴只怕见不到秦姬凰了，前不久卫太后派人传话，她也在宴席当中，那么她们两人，都是为了秦姬凰而来，免不了要一番对峙。</p>
卫太后虽未召见过她，但卫太后垂帘听政多年，对国事和天下局势岂能不知？又怎会容忍用秦国城池换来的女子安享岁月？</p>
宫宴，也是一场明暗交锋。</p>
不过依着秦姬凰性子，今夜这种热闹……</p>
一回‘寒清宫’，楚怀珉当即叫来陈浩，附耳一番吩咐，陈浩听了点头即刻去办。</p>
等到黑夜降临，秦王宫笼罩了一片月光。</p>
无人角落，双影拉扯。</p>
“不可不可！这是欺君大罪，老奴可不敢做这种事！再多钱财，没了命，也无用啊！”</p>
“怕什么，素闻秦王仁慈，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为难下属，到时只需按我说的做。”</p>
“可是……”</p>
“别可是了，再给你一千俩，干不干？”</p>
“……你怎么知道，大王不会光明正大出席？”</p>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尽管去办就是了，办好了，长公主另有重赏。”</p>
“让老奴再想想。”</p>
“还想什么呢，您一辈子也挣不来的钱，只要完成一件小小的事，轻易便挣到了，干不干？”</p>
“……干！”</p>
半个时辰后，夜色沉浸，众人纷纷齐聚宫宴。</p>
路上，两人迎面，李世舟定眼一看，来人白衣如月，气质出尘，那抹面纱遮得住脸，却遮不住浑身与生俱来的华容贵气。</p>
“这么巧，在此遇上长公主殿下。”</p>
“女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