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楚怀珉一听,倒微愣了一下，思虑半盏茶功夫才道：“入了秦王宫,以我的身份,恐怕不便随意出行。”</p>
这也拘束了她行事。</p>
秦棠景没多想,从腰带拽下一块物什抛给她。</p>
“这个给你,拿着它去哪儿都行。”</p>
“去哪儿都行？”</p>
“当然,你别小看它。”</p>
“那你不怕我跑了？”刻有凤凰的玉佩,象征主人地位不低,楚怀珉指腹摩挲着。</p>
“来了我大秦,你楚怀珉就是我秦姬凰的人,你想跑去哪儿？”秦棠景抬高下巴嗤笑,发挥没脸没皮的行事作风。</p>
“这世上,没有我去不了地方。”楚怀珉淡淡道。</p>
“口气真大,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你上天入地本事强，还是我大秦防卫更严。”两人一对上,几句话不到就开始争锋相对。</p>
“这个我收了。”多说无益，楚怀珉不深究，将玉佩攥在手心,道了声：“多谢。”</p>
秦棠景指院外：“走？”</p>
楚怀珉起身,用行动直接回答了她。</p>
一个敢邀，一个也敢应，两人走出亭,外边太阳高悬。</p>
出宫前为了隐藏起来，很有默契将自己扮成朴素模样，教人看不出身份，随后畅通无阻来到了宫外。</p>
秦王城历史悠久，许久以前是前朝繁荣昌盛的国都，后来天下分解众国，国都在一场大战中付之一炬，大火连烧七天七夜，直到秦国立国后从废墟建立新的王城。</p>
这座城，热闹非凡，商贩挑担上街吆喝，鲜菜摊位挤满了人，孩童蹦蹦跳跳唱着儿歌。一眼看过去，似乎见不到乱世中百姓的愁苦，街角也没有成堆为灾的流民，各条街时常有巡逻禁军走过，一番盛世景象。</p>
初来乍到，楚怀珉对一切都很感兴趣。</p>
到底也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新鲜事物频频吸引她的目光，偶尔拿个小玩意瞧一瞧，看一看，走走停停，玩乐兴致似乎很高。</p>
秦棠景作为东道主就不同了，习以为常，见到一向冷淡的长公主被她大秦强盛所动容，颇有炫耀意思，一路上问东问西地：</p>
“我大秦比起你们楚国，如何？”</p>
“有过之而无不及。”</p>
“啧，我还以为你会夸楚国而贬低秦国。”</p>
“亲眼所见，为何贬低？承认秦国强大，并不是丢脸的事。”楚怀珉实事求是，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p>
秦棠景手执一把玉扇，瞧着楚怀珉若有所思。</p>
正说着，楚怀珉望见了不远处卖糖葫芦的老人家，回头望她一眼，动了身，过去买了两串，递到身侧秦棠景眼前。</p>
“给我的？”</p>
“作为感谢，送你。”</p>
“有劳长公主了。”秦棠景不客气接下。</p>
从上次游玩楚街时，楚怀珉就发现秦棠景爱吃一些民间零嘴，她不着痕迹地投其所好，迎合这人心意，就当博取些许欢悦和信任。</p>
只是两串糖葫芦，秦棠景吃得津津有味，突然就听见楚怀珉道：“祁王府。”</p>
“什么？”</p>
秦棠景手一顿，唇角还残留丝丝糖渣。</p>
楚怀珉则回转头看着她，抬手帮她抹了抹，微微笑着：“秦郡主，你到家了。”</p>
随处游逛，一不小心被楚怀珉发现老底，秦棠景差点被噎，急忙扯了她的衣袖，煞有其事地：“别靠这么近，被父王知道我偷跑出来，又得责罚我了，走走走。”</p>
楚怀珉抬眸望眼‘祁王府’，顺从地被秦棠景拉走，紧跟一句：“秦郡主，承诺何时兑现？”</p>
“什么承诺？”秦棠景一时脱口而出。</p>
“你何时娶我。”</p>
“……”秦棠景猛地回头，用古怪的眼神盯她。</p>
“我人已经来了你大秦，没有回头路，前不久你还说，我楚怀珉上天入地也跑不掉，是你秦姬凰的人。”</p>
楚怀珉却淡然自若，权当什么也未说，走得稳稳当当，瞧见好玩的挣脱衣袖，自顾自地去了。</p>
秦棠景惊得抬头，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p>
在楚国的时候，长公主可不是这样的。</p>
这位长公主又不傻，不可能不知道将她掠到秦国是为了什么，那些花言巧语只是蒙蔽外人，她们之间除了较量就是较量，毕竟梗了家国，站在对立，与利用价值息息相关。她们各为其事，朋友也只是表面，信是不敢真信，何况她乃大秦一国君主，更别说随便随便娶了。</p>
把人藏在后宫，已经是最大的能耐。</p>
再进一步，就得暴露身份。</p>
逛了半个时辰，走得累了，歇了会，得办正经事。秦棠景买了些小皇叔喜欢吃的零嘴糕点，带着楚怀珉登门拜访去了。</p>
秦九凤被罚三十大棍，听说被打得下不了床，楚怀珉也觉着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提了些礼品，去探望也无妨，只是面对面怕有点尴尬，就不见了让秦棠景一同带去。</p>
楚怀珉坐在外面凉亭等候，李世舟见到她些许惊讶，就笑了：“长公主怎么也来了？”</p>
“怀珉见过女相。”楚怀珉起身行了个晚辈礼这才应道：“我过来看看九王爷。”</p>
“放心，九王爷无碍。”</p>
“那便好。”</p>
见李世舟入亭坐定，楚怀珉亲自为她端茶壶倒水：“女相，请喝茶。”</p>
她面上淡淡笑着，丝毫没有屈尊的难堪，李世舟端过茶盏，不免多看了她几眼。</p>
“来秦国大半个月了吧，还住得习惯么？”</p>
“劳女相挂心，一切安好。”</p>
“长公主生在王宫，想必对宫中那些事情很熟悉了。”李世舟指的深宫勾心斗角，当然也知道以楚怀珉的聪颖，应付自如。</p>
“虽然以和亲的名义来到秦国算不得什么光彩，但终究还是来了，长公主今后有何打算？”</p>
“既已入秦，那便走一步算一步。”</p>
“你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岂能埋没后宫？”李世舟道。</p>
“女相可否指点迷津？”</p>
李世舟莞尔，抿了一口茶，缓声道：“长公主不该隐居后宫。”</p>
“为何？”</p>
“我大秦用二十座城池换你，实不相瞒，此举已经触碰到一些人的利益，如果得不到回报，你就会成为他们的利刃和眼中钉，长久以往，在宫里你也不会好过，他们总要给你添些麻烦，我相信长公主自有衡量，我能给你的指点，就是在大秦体现你的价值，至少，可以保你周全。我身为大秦女相，最看不得才华被埋没，这是最是可悲的事。”</p>
一下讲得太多了，需要时辰琢磨透透，李世舟也不急着要答案，坐着静静品茶。</p>
“你信任我？”过了半天楚怀珉才发问。</p>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p>
“不怕到时会失望？”</p>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尽人事听天命。”李世舟笑道，“一切都看上天的造化。”</p>
敞开心扉的真心对待，仿佛说进了心坎。两人年纪相差过半，可三言两句，却像成了知己。</p>
楚怀珉动容。</p>
李世舟道：“如此，你可愿为秦国效力？”</p>
风吹，日暖，入人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