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谈谈吧。”</p>
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引来了醉意朦胧的颜镇的抬头注目。</p>
他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年，眼前的这个女儿没有开口和自己说过话了。</p>
偶尔和颜母情浓之时，他也和颜母说过对不起，也满是愧疚地说自己后悔动手打了女儿。</p>
颜母很希望家庭和睦，所以自己充当和事佬，不止一次在颜一舞面前提起，说颜父对当时的冲动懊悔不已，让颜一舞看在他始终是她亲生父亲的面子上，原谅他，主动和他说话，服个软。</p>
一开始，颜一舞对这个话题都是闭口不言语。甚至有好几次，她想着就这样吧，看在颜母这么辛苦的份上，和颜父冰释前嫌，不要让颜母夹在中间为难。</p>
可是，那一次又一次的决心，都在他过几天的另一桩难堪事件里摧毁得一干二净。</p>
他那么地不要脸，又有什么资格受得起她的那一声“爸”？</p>
颜一舞擦干了眼泪，在他的模糊视线下，坐了下来。</p>
颜镇见状，站起身，端着杯子，踉跄地走了几步，途中仰头饮了一大口白酒之后，才坐下，不冷不热地问道：“谈什么？”</p>
话刚开口，颜一舞闻到那浓重的呛鼻酒味，才发现他早已喝了不少酒。</p>
她忽然一笑，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了，自己还能笑得出来？估计是对眼前这个所谓的至亲之人，她已经完全没了点滴念想与期盼了吧。</p>
她凝神看着他黝黑的肌肤上的几条皱纹，出声说道：“你真的让我觉得很恶心。”</p>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颜镇哪怕脑袋不清醒，可还是立即黑了脸色。</p>
颜一舞却是又笑了，只是嘴角的弧度很轻微。她说：“恭喜你啊！在我和你断绝父女关系之后，找到了孝顺的下一代。只是希望，你这个刚满三个月的孩子，最后能成功地登记在你的户口本上的。不过，我想，它能不能顺利地生下来，还是一个未知数。”</p>
颜镇的脸色在她那毫无情绪起伏的话语里越来越难看，他捏紧了酒杯，酒意清醒了一些，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在说什么？”</p>
颜一舞却是无视了他的神色变化，人生第一次大胆地质问他道：“怎么？难道你不知道你做得那些不要脸又没良心的事情？哦，不对，你不是没有良心，你是连心都没有，你只有狼心狗肺。”</p>
“颜一舞！你以为我不敢揍你吗？”</p>
颜一舞见他气得拍桌而起，心猛地跳了几下后，又镇定了下来，平静地陈述道：“我刚刚接了一个电话，是来跟你道喜的，那女人说她肚子里怀了你三个月大的孩子，让我问你想怎么解决？我觉得倒是很好解决，让我妈和你离婚就好了。不过你也放心，这一次就算我妈再不同意，我也会以死相逼让她同意的。好让你和那些贱.女人一起逍遥快活。”</p>
“颜一舞！”</p>
“你别叫我的名字，我觉得恶心！”颜一舞用尽力气吼了回去，她站起身，也不再管脸上的眼泪了，她颤抖着声音骂道：“就你这样的人，就算死一百次一千次都难消我心头之恨！颜镇，你等着吧！你这样子，肯定会有报应的！”</p>
“啪”地一声，当年熟悉的感觉又一次席卷而来。右耳朵“嗡”地一声，便听不真切了。</p>
也许，是这狭窄的空间过分安静了。</p>
颜一舞发现自己连哭声都没有。</p>
只是，咸涩的眼泪滑下来的时候，淌过那火辣辣的地方，右脸颊就疼得愈加厉害了。</p>
她没有勇气抬手碰那疼得快麻木的脸颊，她昂起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表情很是渗人，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底气十足，“颜镇，总有一天，你给我的所有痛苦和侮辱，我都会让你亲自尝一遍！我和我妈都太善良了，才会由着你胡来了这么多年却依然过得心安理得，逍遥法外！你等着，我走出这扇门之后，一定将你所有不要脸的行为公布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丑恶嘴脸，让所有都在背后戳着你的脊梁骨骂得你抬不起头做人！让所有人都往你脸上吐一口唾液！我一定会让你身败名裂！”</p>
“你敢！”颜镇气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了起来。</p>
颜一舞继续火上浇油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在外面不是要你那什么可怜的面子吗？人果然是没有什么就想强求什么！我不帮你，我还对不起……咳咳……咳咳……你……”</p>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颜镇双眼通红，右手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见她涨红了脸，还不忘断断续续地命令他放手时，他更是疯狂地使了劲，“你是谁！你凭什么这么做！告诉你！不要得意！我是你老子！我要替你妈教训你！目中无人的野.种！你以为你多厉害……”</p>
颜一舞双眸半睁，渐渐地呼吸都困难了，眼前酒味熏人，她脑袋越发不清醒了，只是依稀听见他似乎越骂越红了眼，且一句比一句难听。</p>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想扯开，可是却感觉到他好像卯足了劲儿真要掐死自己。</p>
眼前他狰狞的面孔开始扭曲，颜一舞想看清楚，想告诉自己：这就是你至亲的人！此时此刻，他却恨不得杀了你！颜一舞，你真是不幸啊！</p>
可是，哪怕她再努力再多想睁眼看清楚，可到底是没有机会了。</p>
在那一声又一声语无伦次的谩骂里，她因窒息，失去了所有的意识。</p>
她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