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寻草药。”</p>
玉惹透过他的脸分明望出了点驼红，却不知那驼红是高烧还是脸红。</p>
她脚步匆匆站起来往门外走，这庆山半山腰位置有许多的草药。先前没有钱看病又发烧时，钱嬷嬷便领着玉惹去山野间寻野生草药治病。</p>
清晨的山间有薄薄山雾，雾气蒸腾进四合山野八方弥散，余下数小微粒直愣愣冲天而去。</p>
她匆忙迈步走在山间，清新气扑面而来，整个人连带着气爽，四肢百骸似都被这清冷笼罩，灵台一片明朗。</p>
走了很久却仍旧没有看到葛子根，那是根茎植物用来治疗高热，可将其捣烂成汁直接喝下。</p>
不远处的大碎石上青苔中，她看到了自己要的东西。</p>
迈步登上去后，却不妨脚下一滑，左手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锥心骨。</p>
她忍了口气，将高处那葛子根取了下来。</p>
素白色的衣袍被血染红，她也来不及去看。</p>
温时衡躺着难受，灵台尽头想起了祖母嘱托，想起他多年来苦读的日子。</p>
挣扎着做起来，想要将那《传山经》再默诵一遍。</p>
却在此时听到外间传来男人的声音，将他看书的进程打断。</p>
“衡哥儿，我回来了。”</p>
玉惹从山间推门进来，身上似裹挟了满身凉意。</p>
眼前出现的画面很明显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有一着云州锦的白发老者满脸带笑的看着温时衡，而他的身后还站着个年纪同她差不多的少年。</p>
少年脸上带着五分不屑，那不屑之中又隐隐透出敬佩意，倒是叫人一时之间猜不透这是何意。</p>
“纵得漫山花溪野，不复汴京盛西夜。”</p>
“朝野争斗，苦的还是老百姓罢了。当年若不是心灰意冷，望老先生又怎会远走朝野。”</p>
温时衡扶额叹息，满是难以抑制的失落感，那发热叫他灵台混乱，此时不过是拼着一口气强行支撑，说完这些似又想起心里难过事，胸腔里的咳嗽便再也隐藏不住。</p>
“这望山经的原始版本我寻了好几年，却始终不得见。您手中怎会有？”</p>
玉惹知道温时衡最爱的便是望松山用尽一生心血所写的两本书，一名为《传山经》，二是《望山经》。</p>
后者在数十年的时代变迁中，渐渐的消弭，竟是也消失在了世间，随着望老先生的归隐而不见踪影。</p>
温时衡久闻其名，心向往之，如今却是瞧着那孤本便是在自己的手中，如何不激动？</p>
玉惹几度想要插话进去，却不得空儿。</p>
他一口气没有喘均匀，连着咳嗽数声，玉惹站在一旁等不下去了。</p>
“衡哥儿，先将这药喝了。”</p>
她说话没有半分的犹疑，原本上扬的桃花眼如今因这严肃而失去三分媚态。</p>
“容我片刻，将这全书从头看过一遍。”</p>
寻找多年的书如今终于到了他的面前，被捧在手心里，他如何舍得放过。</p>
“哈哈，老夫行走这山野多年，可说是走过了九川八合，却第一次见到少年郎这般嗜书。你这般行径，倒是叫我想起我那至交好友，可惜同他也已多年不见。”</p>
那老者说话间中气十足，带着十足的底气，言谈举止之间很是有大家风范。</p>
玉惹瞧着衡哥儿也不会听从自己所言，就算是再着急也无济于事，她手里捧着竹木碗，在他面前站定，神色异常严肃。</p>
“快喝了。”</p>
“每过一刻，这药效便要小上一分。”</p>
“你可是忘了先前是如何应了温婆婆的话？”</p>
衡哥儿从来不曾受过谁这样的言辞命令语气，从那书本之间抬起头来，又瞧着她着急的模样，望着乌黑黑的药汁，接过来仰头一口喝个干净。</p>
“这小丫头倒是很凌厉，能治得住书呆子，日后长大也是个厉害的。”</p>
那老者坐在一旁端详了半日，忽而开口道。</p>
“突然闯进来，到底是我们唐突了。”</p>
老者面相慈眉善目，叫人看着就心生亲切感。</p>
玉惹知道这老者是在说客套话，破庙自然是人人都可进来落脚，再者那外面山间又下起了小雨，方圆几十里的前后，也没有多余人家可借住，他们会走到这里来躲雨落脚也是情理之中。</p>
“您客气了，这破庙自然是路过者都能进。”</p>
“姑娘这草药是从何处采的？竟是能够退高热？”</p>
不怪老人吃惊，有些家中贫困潦倒的，有生病发热瞧不起病直接自生自灭的也大有人在。</p>
“这草药并不是人人都可吃，有些药效也需要对应走。”</p>
“你这小丫头倒是有趣。”</p>
青衣少年原本一直站在旁侧不曾开口，听着玉惹所言所语被勾起兴致。</p>
“我同你之间谁大谁小还未可知，开口便称小丫头，是何道理？”</p>
“以最直观面像来看得出的结论。”</p>
“如此便有些草率，需知各人面相天生为之，以本能主观去断定总会有偏差，我今年已十六了，敢问公子？”</p>
“你十六？我十一。”</p>
“是在下失礼了。”</p>
那青衣少年被玉惹三言两语整了个大红脸，微微低着头，却是不再多言。</p>
两人交谈片刻间，衡哥儿已将那书从头看了一遍。</p>
“可已经看完了？”</p>
那老者问道。</p>
“嗯。”</p>
将那药喝下去后，玉惹又端过来碗清粥看着他一点点喝下去。</p>
老者将那孤本书从衡哥儿手中拿过来，交到了青衣少年手中。</p>
“聂山，将这孤本好生收起来。”</p>
破庙中间生了一堆火，那火焰上下起伏，似是直直冲天而去。</p>
突然，孤本从聂山手中掉落，门外起大风，那火焰借着风势生得更加旺盛，瞬间将孤本吞噬燃烧。</p>
衡哥儿瞧着眼前这一幕，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p>
他试图将手伸进火堆去，却被玉惹用力拉住。</p>
“你疯了？”</p>
她着急喊道。</p>
“怎得这般不小心？那是唯一仅有的孤本，却被你烧了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