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奕琛一行人前脚刚走,后脚唐迟楚就带着他那一群小弟浩浩荡荡地“杀”过来了。</p>
“老大,就是这!”一个小弟指着屋门说道,招呼着兄弟们就要破门而入。</p>
“等等。”唐迟楚抬手示意他们停下,“先敲门。”</p>
二把手庞煌和他的小弟们都惊呆了:他们纵横棠城这么多年,黑白两道通吃,哪次登场不拆个门砸个窗?现在老大居然让他们敲门?</p>
老大,你要是被绑架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p>
然而唐迟楚并没有体会到小弟们复杂的心理活动,只是皱着眉头冷冷地盯着防盗门,脸上写满了“老子心情不好,惹我的都给爷死”。</p>
小弟们敲过门后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颤颤巍巍地说道:“老大,没人在。”</p>
听到这话后,唐迟楚的眉头几乎要拧成了疙瘩。</p>
小弟们吓得面面相觑,纷纷摸了摸藏在内/裤里的遗书——他们这一行本来就风险大,隔三差五就要去打架闹事,而他们还有个时不时就炸一下的□□桶大哥,通常自家老大干掉的自己人比对方还多,自然时时刻刻都要准备好遗书。</p>
一个不会读气氛的小弟以为唐迟楚恨方奕琛入骨,生怕他不死,所以还要来亲自确认一番,便自作聪明地道:“老大,血枭办事向来可靠,他说杀了肯定就杀了,哪怕死神本神在这儿都救不回来,您就放心吧,那小子肯定死了。”</p>
庞煌心想:好家伙,老大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敢在雷区大鹏展翅,这是生怕自己活太久了?</p>
但唐老大真发起火来对谁都没好处,所以他只好厉声道:“闭嘴,滚下去。”</p>
唐迟楚斜睨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大发雷霆,只是抬抬下巴示意手下们把门砸了。</p>
这些小弟们脑子转不快,动手倒是不慢,三下两除五就把厚实的防盗铁门给踹开了。</p>
门一开,一股浓浓的黑烟就和着焦糊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p>
“咳咳咳咳咳......”庞煌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绝了,血枭这次不仅杀人,还想焚尸?”</p>
自从来到这里,唐迟楚的眉头就没舒展开过。</p>
看着堵在门口谁也不肯当出头鸟的手下们,他冷哼一声,用袖子挡了挡口鼻便大步走了进去。</p>
“老大!您等等我们......”</p>
让老大身先士卒可不符合道上的“忠义”准则。庞煌瞪了手下的混混们一眼,扭头跑着追了上去。</p>
屋内乱得像个垃圾场,各种杂物胡乱地堆在地上,让不熟悉的人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p>
黑烟是从卧室里传来的,浓厚又刺鼻。</p>
庞煌小心翼翼地在地上旋转跳跃,生怕碰到了横在客厅中间的板框压滤机。</p>
不过......正经人谁会把这玩意儿摆家里啊?</p>
唐迟楚才不理那么多,直接大步从这些零碎的物品上踩了过去,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东西在他光亮的黑皮鞋下发出喀嚓喀嚓的呻/吟。</p>
卧室里和客厅一样拥挤不堪,黑烟的源头——一台灭菌锅——正在发出哐当哐当的异响,仿佛随时都要爆炸。</p>
庞煌也跟了进来,说道:“老大,屋里没有人。”</p>
那那只小白兔究竟去了哪里?真的那么轻易就被血枭处理掉了么?唐迟楚抿紧嘴唇,一言不发。</p>
“老大!”一个混混大声叫道,像是还没有驯化四肢一样手舞足蹈,手里还举着一罐开封了的可乐,“这瓶可乐里有毒!”</p>
说完,他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补充道:“是农药!”</p>
“你确定?”庞煌问道。</p>
“百分之一百千万确定,”混混拍着胸脯说道,“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哪能闻不出这东西,可毒了,但又不会立刻见效。倒一小瓶盖在湖里,刚倒下去啥事没有,第二天鱼全都翻肚皮死了。”</p>
“这屋里也有好多奇奇怪怪的药剂,”庞煌拖着下巴思忖道,“这小子不会是想自/杀吧?”</p>
唐迟楚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带回去。”</p>
“然后通知所有兄弟,不论如何,找到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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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的出租车上,前座的花颓抱着塑料袋吐得天昏地暗,而后座的陈鹏蓬和方奕琛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风景变幻。</p>
其实并不只有那一罐可乐有毒,陆赋机送来的可乐全都悄悄下了剧毒。</p>
而且方奕琛还毫无察觉地喝了半箱,直到今天花颓说它是苦的,他才发觉不对劲。</p>
大概是因为对方长着一张故友的脸吧,方奕琛完全没有想过他会害自己。</p>
想到这里,方奕琛不禁苦笑了一下,他已经在这张脸上栽了两次了。</p>
虽然早知道陆赋机来历肯定不简单,但他没想到对方感觉竟然这么敏锐。</p>
神不需要进食,为了防止神明们对人间百味存在留恋,主神便收走了他们的味觉。</p>
这是恩赐,也是告诫。</p>
身为神祇,不可以有喜恶爱憎,不可以有欲望。神拥有一切,却也一无所有。</p>
但曾经见过、尝过、感受过的东西怎么可能不怀念?</p>
所以即使不会生病也不知冷暖,缓慢依然会强迫他多加条秋裤。</p>
即使早就忘记了甜是什么味道,方奕琛仍会像个没有自制力的小孩似的把可乐当水喝,感受气泡在口腔中翻腾炸裂。</p>
这是一种仪式,也是他们倔强而无用的缅怀。</p>
但没想到这点竟然都能被陆赋机发现并利用。</p>
当初在医院时他随口说了句果皮很甜(第三章),但实际上那几个苹果都酸涩极了。</p>
陆赋机应该是在那时就注意到了这点吧。</p>
在一个没有味觉的人每天必喝的可乐中下毒,然后再费点心思伪装成自/杀,几乎是场完美的犯/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