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看家具摆设,这家人的家境不是太好,屋子里面连最起码的沙发也没有,一个老式的太师椅还在派着用场。文秀暗笑这样的人家要上万的家具实在是有些滑稽。< 简单寒暄后,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端茶进来。女孩皮肤白皙,面孔清秀,低眉顺眼,很贤惠的样子。文秀想,这是不是要迎娶的新娘子呢?< 文秀接过茶问:“是你结婚吗?”< 女孩羞涩地一笑,点点头算是作了回答。< 姑娘挺俊俏的,文秀想,不论想什么法子也要凑成这门婚事。< 张小多和姑娘的父亲谈农村的婚俗,看来这一家是妇女当家,因为说到问题的关键之处,男人不表态,还很老实地说:“已经让人去找她妈了,她马上回。”< 果然没有等一会儿,这家的女主人回来了,她身材高大,嗓门儿很高,一看就是那种大大咧咧泼辣的角色,一进门就说:“我知道你们来是做什么,如果想亲成,今天下午就到城里拉那套家具,如果不想成,啥话也就别说了。”< 张小多站了起来说:“亲家,咱有话好好说。亲是一定要成的,家具是一定要买的,看看咱们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商量就甭说了,我这个人也是个痛快人,不愿拖泥带水说废话。敞开说吧,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我穷了一辈子了,不愿意闺女再受委屈。这么大的闺女都给了他家了,花个万儿八千的买套家具算什么,娶得起媳妇就娶,娶不起拉摊子,就这么简单。”< 姑娘的妈话说得很绝,文秀和张小多对视一眼,都无话可说,气氛就有点尴尬。为了缓和气氛,文秀问:“你们在城里哪家看的家具?”< 姑娘妈说:“叫什么大和。”< 站在一边的姑娘纠正说:“是太和。”< 姑娘妈连连说:“对,是太和。”< 一听说是“太和”的家具,文秀心里想,看来非要和林丽打交道不可了,“太和家具店”是林丽小叔子开的。< 文秀站起来说:“你们先坐,我出去方便一下。”< 听文秀说方便,女孩连忙为文秀带路。和姑娘一起朝外走的时候,文秀悄悄问:“是你看中的家具吗?”< 姑娘叹口气说:“是妈看中的,其实家具能用就成,太豪华了也没有多少用处。”< 看来姑娘是个明理之人,问题就出在她妈的身上,听她妈的口气,用直接的办法很显然行不通了,得需要点小策略。< 文秀问姑娘:“你看中的是哪种家具啊,我昨天才到那个店看过,没有看到上万的家具啊,你们可别上当了。”< 姑娘说:“在店的西北角上,淡黄色的那种。”< 文秀说:“我娘家的兄弟也快结婚了,也准备买家具呢。”< 姑娘问:“你家不会也买这样的家具吧?”< 文秀装做若无其事地说:“你提醒我了,你先进屋,我打个电话问问兄弟,看看他们打算买什么样的家具?”< 文秀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拨通了林丽的电话,林丽有点惊讶:“文秀,有事吗?”< 文秀问:“县城的‘太和家具店’是你小叔子开的吗?”< 林丽回答说:“是的,怎么?你买家具?”< 文秀简单地把情况说了一下,问林丽:“上万的家具和四五千的家具有什么区别吗?是不是农村老百姓都能分辨出来?”< 林丽在电话里笑了起来:“文秀,你包村可包到家了,连人家结婚买家具都包了,入洞房你包不包啊?”< 文秀顾不上和林丽斗嘴皮子,着急地说:“火烧眉毛了,我顾不得和你说闲话,你快说。”< 林丽说:“上万的家具和四五千的家具只是内部材料上有所不同,如果不是行家,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不要说农村老百姓,就是你我也分辨不清。”< 一听这话,文秀心里有了底,她说:“林丽,你帮个忙好不好?让你小叔子把西北角上那套淡黄色的家具暂时藏起来好不好?”< 林丽说:“你说得倒轻巧,你以为家具是纸糊的吗?”< 林丽说得也对,可女方的妈就是认准了那套家具。< 林丽沉思了一会儿说:“让我小叔子说那套家具已经卖了不成吗?”< 文秀一下子笑起来:“林委员就是聪明,这样说也行。”< 文秀这样说,林丽的口气就有点得意:“农村老百姓的智力和咱们还差一大截呢。”笑过之后,林丽又问:“谁家的闺女,这么金贵?”< 文秀告诉林丽:“村西杨良子家。”< 林丽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是‘大洋马’家的闺女,这个臭娘们儿,前一阵还为承包地和我们吵过架呢。好,这个忙我帮了,我回去就和小叔子说,让他把三四千的家具说成上万的,糊弄她个死。”< 看来女方的妈有个“大洋马”的外号,她人高马大的样子,这个外号倒也确切。这个“大洋马”和支部书记吵架是事实,而且吵的时候林丽也在场,对她很有成见,看来这个忙林丽是帮定了。< 文秀和林丽定好,明天买家具的时候,文秀亲自跟着,争取计划成功。< 安排好家具店的事情,文秀心里有了底,回到屋里就满面的笑容,文秀对张小多说:“大叔,我说个意见,刚才听了大婶的话,也有道理,做娘的,哪个不愿意让闺女风风光光地出嫁?我看明天就把那套家具买了算了,不就差几千块钱吗,家具买了也是放在自己家。”< 姑娘妈一听这话,笑得合不拢嘴:“这个妹子说得对,买了家具也是放在太平庄,不是放在杨树沟。”< 张小多脸色有点不悦,他说:“这个恐怕要回去商量一下,任乡长你我都做不了这个主。”< “任乡长?”姑娘妈望着文秀。< 媒人连忙说:“我都忘记介绍了,这位是我们乡的任乡长。”< 一听文秀是乡长,姑娘妈重视起来,她一边吩咐男人添茶一边说:“怪不得话说得有水平呢,原来是乡领导啊。”< 文秀笑着说:“什么领导啊,今天是媒人了,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吧。”说完悄悄用手掐了一把身边坐着的媒人。< 媒人是何等聪明之人,很快会意,也连忙附和说:“既然任乡长这么说了,你们双方都给任乡长个面子吧。”< 文秀说:“事情就这样定了,明天我亲自跟着去,好事做到底。”回头又对媒人开玩笑说,“你不要生气哦,我夺了你的权了。”< 媒人说:“我哪里敢啊,有乡长和我合作说媒,荣光啊。”< 屋子里面的人都笑了起来,定好了明天去县城买家具的时间,文秀起身告辞。< 从女方家里一出来,张小多就说:“任站长,今天这个主你做得太大了吧?”< 媒人也问:“你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文秀说:“我和城里的‘太和家具店’熟悉,可以便宜一点。”< 媒人说:“到底是乡里的干部,门子多,路子广。”< 回家的路上,张小多一句话也不说,看起来对文秀的“做主”不太满意。文秀只是笑,也不理他,到了太平庄下了车,文秀才把自己的计划全盘说出。< 张小多明白过来,脸色一下子由阴转晴:“任站长的脑子就是聪明,这个点子好啊,解决了大问题。”< 文秀无奈地说:“我成诈骗犯了。”< 张小多问文秀:“为什么不和媒人说明白呢?”< 文秀郑重其事地说:“大叔,这件事情目前只能你知我知,二愣姨夫知,你想想,这件事泄露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亲事有可能彻底破裂,媒人能保住密吗?”< 张小多连连点头说:“对,对,还是你想得周到,媳妇不过门,一句话也不能泄露。”< 文秀说:“对,绝对要保密。”< 张小多说:“任站长,保密也是暂时的,以后结婚了,人家要骂你的。”< 文秀叹了口气说:“骂就骂吧,生米做成了熟饭,骂也不顶用了。”< 张小多极力挽留文秀吃饭,文秀推辞了,她告诉张小多,她还有点闲事要办,以后有时间一定会和他一起吃饭,因为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帮忙。< 张小多爽快地说:“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 文秀仿佛看到一缕曙光照亮了她多日阴郁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