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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晚来风

唐晚看着他轻轻笑了,把书合上:“怎么了”

宴非白向来话不多,以前多半冷峻阴郁,如今多了一股子岁月沉淀的戾气,淡漠的坐在轮椅上的模样着实会令人害怕。十八岁的时候他尚且比同龄人多几分内敛,如今更甚。

唐晚走过去,宴非白也盯着她,黑色的眸子深沉沉的,像是要把她盯出一个窟窿。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仰着头看他,浓密的长发倾斜在耳旁,落下几分温柔的弧度。唐晚或许永远不知道,她从认识宴非白起,就时常用这般的姿态仰望他。

好似他是风,是云,是阳光,是春回大地,她那双眼睛里映衬着一切美好的东西,其中还有自己的模样。

宴非白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其实爱极了她这模样,所以总容易丢失几分男人的自控。

宴非白忍不住抬起手掌轻轻放在她柔软的头发上,温存地抚下,修长的指尖缠绕着她略卷的发梢,也注视着她的脸:“怎么没有走”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唐晚眨着眼睛反问,又嘟囔:“我不走了。”

宴非白愣了愣。

心底蔓过狂热的喜悦,

苍白的嘴角勾起。

他挑眉说:“是吗”

很好,就算你以后就算也走不了了。

唐晚下巴撑在手背上,笑时眼睛也略弯了弯:“是啊。”

她模样神秘:“宴非白,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这个他倒猜不出来,宴非白知道唐晚今天是来找自己算账的,她应该已经做好十足十的心理准备把俩人的战火挑至最高点,而他也做好了应战并且绝不妥协的准备。

可他没料到自己会发病,也没有料到唐晚猜出了原因,还冷静的给他准备好药,现在竟然还装作不知道的与他谈笑风生。

是了,唐晚还是以前那个唐晚,她有最坚硬的外壳,却也有最柔软的心,她知道他的病,知道他难受,所以硬不起心肠与他作对。

这是同情吗

像多年前那样没有感情的同情吗

宴非白曾自暴自弃的想,他不需要这样的同情,可现在却不一样了,同情怎样唾弃怎样他恶劣如厮,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手心还有把玩着她的发丝,宴非白慢慢放开,眼神点了一下她身后的凳子,低语:“坐下。”

“嗯”

宴非白弯唇:“会腿酸。”

是在说她蹲久了会不舒服。

唐晚坐下,挪着凳子离他近一些:“你还没有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呢。”

宴非白手下摩挲着玉扳指,眼睛看着她,坦然答:“不知道。”

“等着。”唐晚起身跑去厨房,不一会儿就端着一口锅回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掀开锅盖,里面躺着两个水煮蛋。

宴非白怔了怔,唐晚就又从厨房端来一碗凉水,用勺子把鸡蛋盛了放在凉水中,她粉白的指尖戳了戳水里的鸡蛋:“还记得吗”

宴非白沉默不语。

唐晚就说:“你肯定不记得了。”

年少时,宴非白没有朋友陪伴,唐晚经常会陪他吃饭,她几乎每天都在兜里揣两个煮鸡蛋,会等他下课,俩人坐在学校的梧桐树下剥鸡蛋壳。

当然,宴非白是不屑于吃这些东西的,所以从来不会帮忙。

唐晚也从不生气,每每都会剥一个白胖胖的鸡蛋递到他面前,哄他吃。

宴非白不乐意,她便捏住他下巴塞进去,只噎得少年用冰冷的眼神瞪着她,当时的小姑娘也不怕,拍拍他的脑门儿感叹:“多吃鸡蛋,补脑。”

一晃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唐晚要去拿鸡蛋,手腕被宴非白拿住,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她温热的肌肤,似乎有些颤抖,好一会儿才放开:“烫,我来。”

脾气倒没变,说话简明意骇,多说一个字跟要命似的。

唐晚看着他把鸡蛋拿起来,用纸巾擦了擦水,修长如玉的手慢慢剥起来,男人垂下眼睫认真做事的模样显得清俊疏离,冷酷得融不进任何一丝人气儿。

可动作却十分优雅,剥鸡蛋壳的模样仿佛是在打磨一件精美的工艺品,唐晚不得不承认,百年望族里养出来的少爷就是和寻常人不一样,哪怕是十年前的宴非白也是矜贵淡漠的,从来不似别的少年那般跳脱,高高在上的模样活像个天王老子。

唐晚发怔,宴非白把剥好的鸡蛋递到她面前,她接过却没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倒终于绅士一回了。”

他们认识的时候唐晚还比他小几岁,却一直好脾气的迁就照顾他,明明她才应该是被疼爱的人。

宴非白垂眼擦手,黑色睫毛遮住眸中神色,对面的姑娘没有看到他眼中深沉的懊悔。

他回来不仅是要掠夺,更是想对她好,这个世界一点都不美好,他自己也糟糕透顶,可唐晚很好,如果她喜欢什么,他会努力去靠近。

再抬眼,宴非白还是定定的看着她,黑沉的眼眸底下压着太多的东西,连同他埋藏至深的情感也尽数隐藏。

唐晚已经习惯他阴晴不定的性格,说话也是完全凭心情,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晾着别人,他才不管对面的人多么尴尬。

不过,她还是没料到宴非白会突然低沉道:“唐晚,我会改的。”

唐晚愣了一下,送到嘴边的鸡蛋忘了咬:“改什么”

“你不喜欢的,我都改。”

他嗓音暗哑,沉沉看着她,隐隐带着期待。

唐晚噢了一声,淡笑:“没关系,我都习惯了,咱们该是什么样就什么样。”

鸡蛋的味道几乎差不多,但却不是年少时的味道,她兴致缺缺的放下。

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不过现在却也不是那么着急了,反倒问他:“宴非白,你是不是很恨我”

他们之间再重逢也算见过几次面了,从来都没有直接了当的提到这个问题,突然之间抛出这个话题,刚刚燃起的一点点温情都被焚烧殆尽。

宴非白不愿回忆当时的感觉,脸上虽然面无表情,可摩挲着玉扳指的手却顿住了,他的目光也从唐晚脸上挪了开。

“恨。”

不,其实他一点都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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