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无宁
十一月是夏奕诺最喜欢的季节。深秋的清冷,连带脑子都灵光一些了。最近有一些实验上的新想法,忙忙碌碌的倒也不错。日子照旧那么过着,周末也会回李青岚或者夏炎的家里吃个便饭。不知道梁觉筠最近忙不忙,助教的事情也不曾再说起。
学校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地方,也是一个残酷的地方。残酷的在于,一代新人换旧人,而自己一直在那里。等到你变成一个老博的时候,再去看看那些稚气青涩的低年级本科生,回想到当年的自己,只是笑笑,因为那年的自己,大概也是这个样子。
夏奕诺和张季康一起长大的另一好友麦麦,大名麦世宁,总是说,长期待在同一个地方人的心智容易不健全。夏奕诺说是啊是啊,所以麦麦你的世界根本没有办法宁静,叫什么世宁,应该叫不得宁。大学毕业之后,麦世宁算是完成了父母的任务,接下来的几年,做了杂志社的特约摄影师,拿着相机走世界。每走一段,麦麦总会寄明信片回来,简单的诉说旅途进程。在麦世宁的眼中,在路上远远比安定下来有意思,寻找和探索从没有停止。难为了麦家二老,麦太太是外语系的,算是思想开明,可一心希望“世宁”的历史系麦教授,提起这个女儿就跳脚,无奈老婆就一个宝贝女儿,只能一声长叹了。
麦世宁毕业于美术系摄影专业,在外人看来应该是个地道的文艺青年。曾经大家在一起讨论过这个问题,麦世宁非常不满现在社会对文艺青年定义的妖魔化,怎么动不动就无处安放青春了看过几本琼瑶亦舒安妮宝贝,就敢说自己是文艺青年了文艺青年也不是非得要玩摇滚乐玩indie,撰稿写诗写乐评,养猫种花做甜点。同样是才子,不还分窦唯和方大同呢
最后麦世宁拍拍夏奕诺的肩做出总结:“还好我们都是接地气的普通青年,我呢,文艺点,你呢,闷骚点,季康呢,二逼点。”
可是麦世宁的偶像是古龙,那个既是侠客,也是浪子的古龙。
能够飞是件多么美妙的事,像鸟一样自由自在的飞来飞去,飞过一重重山峦,飞过一重重屋脊,飞过手里总是拿着把戒尺的私塾先生的家,飞过那条拼了命也游不过去的小河。醒来时虽然还是软绵绵的躺在床上,那种会飞的感觉却还是像刚吃了糖一样甜甜的留在心里。
所以麦世宁在大学毕业之后,担任地理杂志的摄影师,开始全球各地跑。
张季康从小就喜欢麦世宁,青梅竹马,喜闻乐见。两人高中的时候在一起,大学毕业张季康被分手。麦世宁留下一句话,如果等我回来我们还相互有感觉就还在一起。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年前麦世宁在阿姆斯特丹因为拍一组室外照时扭伤腰,不知道触到了什么点,情绪失控,思乡情结暴涨到痛哭,是夏奕诺请假飞过去照顾了她一个礼拜。期间张季康就跟着夏奕诺在阿姆斯特丹落脚,却不现身。夏奕诺甚至质问为什么你人都来了却不站出来,其实你知道麦麦喜欢你从来都没有变过。张季康流下男儿泪说你不懂的,但只要是麦麦想要的,我都愿意去做到,去遵守我们之间的承诺。
夏奕诺对麦世宁说,你这么能作,好在这辈子遇到的人是季康,那个不会用爱去束缚你,愿意为你等待,无条件包容你支持你的张季康。夏奕诺也曾问过张季康,究竟喜欢麦麦什么。张季康的回答可以让人掉一层鸡皮疙瘩:“我就是喜欢她豪放不羁的外表掩饰下的一颗容易受伤的温柔的小心心。”
有的时候夏奕诺很羡慕麦世宁,羡慕那些有梦想,并且肯为梦想去冲动的人。麦世宁说,其实你夏小宝才是那个最能作的,多年来守株待兔,结果兔子全都撞死了,也没见得你抓住哪一只,因为你根本就是在等一头和你一样倔强的牛。
夏奕诺听了一笑,不置可否。
眼见毕业之后三年多过去,在澳洲的麦世宁突然发了一封邮件告知:“我要回来了!北京时间本周六下午两点,准备好鸡鸭牛羊夹道欢迎吧!”
夏奕诺正在做实验,张季康一个电话飞过来,柯定豪瞅着来电显示张季康的名字,赶忙接了,冲过去递到夏奕诺耳旁,八卦之心路人皆知。
“小宝,你收到邮件了吗!麦麦要回来了!”张季康激动地说。
“收到啦。正准备忙完跟你商量呢。”
“那,一起去接机”
“当然了。回头再说,先挂了啊。”一记飞眼,柯定豪乖乖挂了电话,嘟囔道:“干嘛对人家这么凶。”
周六张季康起了一大早,收拾自己,在花店买了一束花。夏奕诺给他打电话,告知午饭后就一起出发。碰头之后,看到拿着一束花神采奕奕的张季康,夏奕诺调侃道:“啧啧,康啊,真是上心啊!值得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