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日当天。
即便庙会要到下午四点才正式开始,但准备在庙会上摆摊的小贩们上午十点开始会陆续到达庙会地点布置屋台,提前准备夜晚的生意。而要在庙会时维持安全的巡警和职业英雄们到得则比小贩们更早――他们需要赶在七点到九点间开会确定巡逻路线与应急方案,随后按照分组结果预演一遍,等小摊贩到来后还必须监督他们的准备工作,以防安全隐患的发生。
屋台的框架已经在前一晚搭好,当天到达的摊主们则会将自己的屋台用彩色的防水布围起,挂上写着营业内容的横幅与旗子,以及入夜后充作照明的红白竖条灯笼。一长串灯笼从庙会举办的街头连通到街尾,电路的走向安排需要人监督,屋台背面没有照明的区域也不能放大件危险物品,以免将游客绊倒,需要点明火的屋台更是要谨防火灾隐患……轰焦冻是头一次负责庙会的巡逻工作,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过去曾参加过的、繁华热闹的庙会的布置需要有人花这么多的时间与精力。
从早上忙到了下午六七点,轰焦冻除了中午休息了一阵、吃了警局统一提供的便当外,几乎没有停下过。他明白这是新人英雄必须经历的基层工作,也毫无怨言地坚持了下来。
暮色渐浓,纸灯笼里的灯泡纷纷亮了起来,透过红色的和纸映出了暖色调的光线。参加庙会的人越来越多,最冷清的屋台前都围了两三个人,热闹的屋台则更是挤满了身穿浴衣与清凉的短装的人群。煎炸的食物香味混合着人群中蒸腾的热气熏得人满身都是,嘈杂的人声夹杂着气球碎裂的轻响、色泽鲜艳的风车咕噜转动的声音,被湿热的风送入耳中。
轰焦冻又巡逻完一圈,站在坡道的尽头稍事休息。他举起手,揩了揩下颌的汗,不经意的垂眼看去,却恰好看见坡道中央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原薰安静地站在灯下,抬头注视着他。她身穿一袭浅色鸢尾花柄浴衣,腰封描摹出比例漂亮的腰线,浴衣下摆露出纤细的脚踝。
一头如云金发被她盘在脑后,光洁的额头与纤秀的鼻梁就这样暴露在暖黄的灯光下。她一只手挽着米白色的手包与一袋便当,另一只手握着一根棉花糖。浴衣衣袖顺着她的手臂滑落,露出皮肤白皙、线条清瘦的手腕来。
目光相对,林原薰没有说话、也没有向他打招呼,而是凝视着他,缓缓垂首,轻轻咬住了手中竹签上洁白如云的糖絮。
轰焦冻没有移开目光,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林原薰很快便抬步跨上坡道阶梯,木屐轻轻磕在石板上,走近了才能听见响声。她头上发簪末端垂落的、色泽柔和的吊坠珠串与腰上的流苏和着步伐轻轻晃动,灯盏映射下的流光从她眉眼间轻轻一沾,又迅速溜了开去。
灯光掩映下,她的皮肤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白瓷一般。
“还在巡逻吗”靠近后,林原薰站在距离轰焦冻两级阶梯的下方抬起了头,开口问道。与庙会的气味有别的、女性身上特有的清浅香气逐渐氤氲开来,鲜明而动人。
银红发丝的青年背光而立,发尾几乎要融化在灯光之中。他垂眼看着她,目光描摹着她的身姿,最终神色温柔地点了点头。
林原薰就这样安静地站在轰焦冻身前。在坡道上上下下的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好奇地打量着分别穿着职业英雄战斗服与浴衣的两人。但此刻,他的眼里只有眼前的她。
“我有规定的巡逻路线,不能跟着你。”他轻声说道,“里面人很多,可能会有点挤。你穿的浴衣和木屐不方便做太大的动作,要去玩的话小心别被撞到摔倒,也要注意别被人偷走了东西。”
“好。”林原薰柔柔地笑了,“我也不是小孩子啦。”
她不过比他小两岁而已。
“还有两个小时左右,你就能换班了。”林原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将手机放回手包里,“等下九点,我们在坡道最下面的路牌下见。”
“嗯。”轰焦冻点头,“九点,路牌下见。”
林原薰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人潮之中,好奇地观察着四周。
对于庙会的记忆要追溯到她还不到十岁的时候。那时她参加了她人生迄今为止的唯一一次庙会,而当时的“参加”是否算普通意义上的参加,亦有待商榷。她只记得那时候,父亲带着她开车到高处,远远地朝着庙会的方向看了一阵子。司机下车过去替她买来了她想要的东西,回来时身上都带着炸物的气味――他带来的大多都是一些小玩具和捞来的金鱼。父亲不允许她吃庙会上的食物,觉得那些廉价小吃都不卫生。
但是司机带来的玩具也只是普通的风车、毛绒动物、水风船等小玩意而已,本身没有多少可玩性,也只有放在庙会的特殊时间与地点,这才绽放了无穷的魅力。它们作为庙会的“战利品”,在没有真正参加庙会的人的手里毫无意义。
庙会后的第二天,她厌倦了那些玩具。庙会后的一周,即便她每天定时喂食,一缸小金鱼也全部翻着肚皮死去了。
驱赶掉不快的回忆,林原薰站在了捞金鱼的小池边,看了一眼“500日元10张网”的标示。
她掏出了500日元硬币递给了摊主,从笑得满面红光的摊主手里领来了十个和纸绷成的小网,蹲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