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发生的事情,林原薰后来不怎么想回忆。她只知道反应过来以后大半盒关东煮都进了她的肚子。
意识到自己一个人专心致志地吃了半天后,她的动作僵住了,捏着竹签坐在原地。而轰焦冻早就没有再说自己不吃什么了。他见林原薰没有再吃,便看了她一眼。
“吃饱了”他问道。林原薰觉得他声音温和,像是在和什么小动物说话一样。
她前一天晚上被夜风吹得头疼,今天起床很晚,本来早餐就吃得晚,加上等候的时候还在咖啡厅吃了蛋糕,现在不仅填饱了肚子,甚至有点撑。
“吃饱了。”林原薰轻声说道,“对不起啊,把应该给你的也吃了。”
“没关系。你吃的那些我真的不太喜欢,浪费了也不好,正好你能帮我解决。”轰焦冻见林原薰真的不打算吃了,便拎起盒子,一口一个地将剩下的关东煮都蘸着汤汁吃掉了。
见林原薰情绪似乎有点低落,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真的不介意。其实这样很有趣,像野餐的时候分享便当一样。”
一边说着,轰焦冻一边观察着林原薰的神情。他发现林原薰在听见“野餐”的时候,尖尖的耳朵动了动。
“大概在小学的时候,母亲让我和同学们一起去踏青,给我准备了便当,里面还有樱花团子。”见林原薰似乎有点感兴趣,轰焦冻继续说道,“当时班里的同学都很羡慕母亲给我做的樱花团子,纷纷挤到我面前想尝一口。最后我的团子全部被分出去了,自己只剩下一个。”
原本只是没话找话,但说着说着,轰焦冻还是沉浸在了回忆之中:“那时候我也不介意,心想以后妈妈还会给我做很多樱花团子,所以那些都分给同学也没关系。但是后来我就没有吃到樱花团子过了。”
后来安德瓦因为轰冷私自让他去踏青而大发雷霆。再没过多久,轰冷的状态就彻底失控,被安德瓦送进了精神病院……
他抬起眼,看见林原薰抱着膝盖,蓝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听他说话。
“樱花团子是什么味道”她突然问道。
轰焦冻回忆了一下,却想不起来了。
“它是粉红色的。上面还有一朵樱花。”他只这样说,“味道不记得了。”
林原薰垂下眼,怔怔地想象着能让一群孩子倾倒的樱花团子到底是怎样地精致美味。
“真好。你的妈妈好温柔,还会给你做樱花团子。”她轻声说,“我就没吃过。也没有去过野餐。”
轰焦冻抿了抿唇。他没有反驳林原薰的话,而是沉声开口,声线如同暗涧之下的淙淙流水:“为什么没有去过”
林原薰更忧郁了。
“我父母忙着赚钱,不管我。我那时候拿着老师发来的野餐同意回执在家里等父母回来签名,结果等了一个通宵都没等到人。”
“噢。”轰焦冻麻木了。他怎么没想到呢,小孩子想要光鲜像样地参加校园活动也是需要花费的。林原薰的父母大概不舍得钱,所以故意躲着她吧。
“我知道钱很重要,也享受过买东西的乐趣,但有的时候我想到钱就生气。我总觉得我没有钱重要……好像任何人都没有钱重要似的。”林原薰说着,仰头靠上了身后水族箱的玻璃。
“我也很想吃啊……樱花团子。”呓叹般的声音缓缓从她唇缝溜出,随后又在凝固的空气中无影无形地化开了。
浓密的金发散落肩头,绷直的雪白脖颈上几乎能看见淡淡的血管颜色。她先是有点茫然地盯着天花板,随后垂眼,安安静静地睨着他。
在林原薰背后,一只半透明的水母失重般浮起,仅隔着几厘米的玻璃张开了银线般细长的触手,借蓝色水流将身躯撑得饱满。随后,从她单薄的身躯后,水母成群结队的游出了第二只、第三只……
透明小伞一般重重叠叠的水母群和着涌起的泡沫渐渐上升,而背对着水族箱的林原薰却一无所觉。她只是沉默着坐在那里,i丽的眉眼便足以入画。轰焦冻看着她,骤然便明白了峰田实那句“精灵”是什么意思。
水母挥动着的触手似乎随时都会卷住她、将她拉进他无法深入的水中。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在指尖将将触及她面颊的瞬间才回过神来。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林原薰双眼微微睁大,略微偏头看他的手,浅浅的呼吸一下下撞在他的手腕内侧。
轰焦冻愣了愣,收回了手。
“别紧贴着水缸坐。太凉了。”他移开了眼,解释一样说道。
刚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紧张让他的声线微微沙哑下去,但下一个音节里,他便调整好了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