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妍落荒而逃。
她听到身后传来他愉悦的, 低低的笑声,心弦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动, 颤动不休, 不觉又羞又恼。
他怎么好意思和她提这种事她怎么能任他,任他她伸手握住自己发烫的脸颊, 不好意思再想下去。
回到琼芳阁时已将近午时。尤氏还没回来, 初妍稍稍平复了下乱跳的心脏,这才慢慢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刚进屋门, 便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里面团团转, 听到她进来的动静, 抬头看过来,吁了一口气“妍姐姐,你总算回来了。”
初妍一愣是宋姝,她怎么过来了
宋姝神情焦灼,请求道“妍姐姐,我有要紧事要告诉你,请屏退左右。”
初妍心中奇怪, 示意左右退下。
宋姝这才急急道“叔父要害哥哥。”
初妍神色慎重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宋姝道“我今儿原本在陪着母亲收拾行李,却被叔父临时叫了出来。见到叔父时, 他的脸色很难看, 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脸是肿的,脖子上有掐痕,甚至牙都掉了两颗。”
宋姝不知道怎么回事, 初妍却是清楚的,宋思礼用卢夫人要挟宋炽,宋炽失控之下打了他一巴掌,后来又差点掐死他。若不是她叫了一声,宋思礼只怕早死了,宋炽也会陷入大麻烦中。
宋姝继续道“叔父看到我出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我被他笑得发瘆,原本想告辞离开,他却又叫住我,说要我做一件事。”
初妍问“什么事”
宋姝道“他说到时候会告诉我。还威胁我,如果我不听他的,他就会告诉母亲一件可怕的事。”
初妍心中怒气涌出宋思礼还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居然拿当年他做的卑鄙无耻之举来威胁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问宋姝“既然他不肯说,你怎么知道他要害你哥哥”
宋姝道“是他自己说的。他说他也是被逼无奈,原本不想这样的,可哥哥不肯听他的话,执迷不悟,非要娶你。他说陛下看中了你,哥哥一定要和陛下争的话会害死全家,他不能为了哥哥一个人,牺牲整个宋家。”
初妍冷嗤“好个被逼无奈。这么说,他阴谋对付自己的侄儿,还是万不得已了。”
宋姝惶然问道“妍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初妍看向她“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哥哥他总比我有办法。”
宋姝低下头去,手指不安地绞着衣摆“我怕被叔父发现。何况,哥哥似乎不喜欢我,我有些害怕和他说话。”也正因如此,宋思礼才会觉得她不可能会帮宋炽。
初妍望着她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生出不忍当年的事,其实宋姝也是受害者。
不被祝福的孩子,她的出生,除了一无所知的卢夫人,其他所有人都不会欢迎。甚至,她幼时被拐卖,受苦,因此跛了一足也应该是有心人的有意安排。
可即使如此,宋姝的心中依旧是阳光的,没有怨恨。
初妍忍不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你是个好姑娘,你哥哥他会明白的。”
宋姝眼睛一亮,看向她道“真的”
初妍点头肯定“真的。”想了想问宋姝道,“你愿不愿意再帮你哥哥一个忙”
宋姝眼睛亮晶晶地点了点头。
初妍道“你回去就答应你叔父的要求。”
宋姝一愣,面露不解。
初妍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宋姝明白了过来,用力点头“我听妍姐姐的。”
初妍再次得到宋姝传来的消息时,已是半个月后,恰是她及笄礼那日。
和前世及笄礼的悄无声息不同,这一世,石太夫人和姬浩然都对她心存愧疚,一早就下了决心要为她办得隆重。
等到及笄礼前,升格为太皇太后的梁太后赐下一支赤金攒丝镶百宝福寿如意簪,阳湖公主自告奋勇做她的赞者。
皇家如此重视,忠勇侯府又有心大办,待到正日,侯府真真是车水马龙,宾客不绝,几乎半个京城权贵家的女眷都来了。
礼堂之上,笄礼在赞礼锦乡侯夫人钱氏的主持下,循古礼而行。
初加,拜谢父母,散发重梳,将身上代表童子的采衣换作少女所穿的襦裙。
二加,换曲裾深衣,拜谢来宾。
至三加,初妍由正宾定远侯府太夫人帮她簪上梁太后所赐福寿如意簪,赞者阳湖公主为她正冠,随即再次回到用作更衣的耳房。
这是最后一次换衣,她要将身上的曲裾深衣换成大袖礼服。
香椽服侍她将曲裾深衣脱下。很快,有人捧了大袖礼服过来。初妍一眼看去,微微一愣“阿姝,怎么是你”
宋姝道“我向公主请求了过来帮忙。”
通常,衣服会由赞者取来,帮她一起换上。但阳湖公主何等身份,自然不会做这等事,先前换曲裾深衣也是指派了一个侍女来完成的。宋姝自告奋勇,阳湖公主自然不会拒绝。
初妍看宋姝神情,心中一动,吩咐左右道“你们先下去。”
宋姝见人都下去了,压低声音,急急开口道“叔父打算明日动手。”
初妍并没有太意外五天后是黄道吉日,卢夫人已经和忠勇侯府商量好,会在那日正式文定。而明日,正是文定前最后一个休沐日。
的确是动手的良辰吉日。
她不动声色地拿过礼服,问道“他打算怎么办”
宋姝道“他不知从哪里知道,哥哥修炼的功法出了问题,情绪波动强烈时会失去控制,打算利用这一点,刺激哥哥失控,污蔑哥哥欺辱他的小妾,冲撞祖母,让哥哥身败名裂,逐出家门。”
初妍动作顿住这个手段几乎和前世宋思礼用来对付宋炽的法子一模一样。上辈子,她一直不解,以宋炽的厉害,怎么会被宋思礼所算。难道,前世宋炽也是在功法反噬的情况下着了宋思礼的道
她的脑中忽然浮现出宋炽被逐出宋府那日,令她心碎的情景。
无边的暴雨,晦暗的天色,他浑身是伤,在雨幕中摇摇晃晃地站起,抬头看向宋府烫金的匾额。闪电撕破了雨天的黑暗,也照亮了他血色眼底无边的暗意。
那根本不是清明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