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璨突然觉得前面走着的郎君,好像生气了。之前在屋子里头,心情还不错的。就算是寻着人的错处,也没有见到他大发雷霆。
元泓并不是什么十分宽厚的人,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所以之前那个属官竟然能逃脱一劫,简直让楼璨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可现在楼璨觉得,若是再来一回,那个属官说不定要被拉出去打一顿板子。
明明出门之前,还心情很是不错。怎么一下就成这样了。
楼璨跟在后面,想了又想,突然想起元泓的心情是在见到那个美貌少女的时候,急转直下。
好像那个小娘子,对郎君很冷淡来着。
楼璨突然知道,好像为何郎君会这么生气了。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元泓不用,直接叫人牵马过来。他翻身上马,嘴里轻喝一声,熟练的催促马儿向另一头驰去。
楼璨的坐骑就在元泓后面,他在马上往后看,“郎君,之前那个小娘子好像也出来了。”
前头的元泓闻言,修长的秀颈就要转来,可是生生被他忍住了。
他一句话不说,嘴里驾了一声。径直往前走了,只剩下在后面摸不着头脑的楼璨。
玲珑看着前方已经走了的队伍,见到人已经走远了,她抬起手里的扇子,轻轻拍了拍脸。
“九娘子。”芍药在后面轻声道,“那个郎君”
“他怎么样”玲珑笑的双眼微眯起看过来。
芍药之前只是看过元泓的背影,一直没有见过他的长相,“九娘子喜欢的,当然是好的。”
玲珑点头,抬起手里的团扇,“当然好了,我看中的自然是最好的。”
哪怕是生气时候,光是看一眼背影,就挺拔得让她忍不住热血沸腾。
只是他生气了
玲珑轻轻扇动了下团扇,到时候少不得要花时间来哄他呢。
元泓去了贺若家府上。
他到的时候,平常关着的中门已经大开。元泓一下马,直接被迎入门内。
贺若家的当家人元城公贺若仪,已经等在那里了。贺若仪是三朝元老,经历过三代先帝,位高权重。
元泓上来,看到贺若仪高坐在上,他径直跪下来给贺若仪叩首,“见过外祖父。”
贺若仪抬抬手,“你起来吧。”
元泓闻言,从地上站起来。
“你终于回来了。”贺若仪叹了口气,“在山上呆了那么多年,也该下山了。”
说着,贺若仪咳嗽两声。元泓上前,轻轻在贺若仪的背上拍了拍。
“让外祖父担心了。”
“那时候你还小,为你担心也是理所应当,你那个阿爷,我不知道要说他甚么好。你阿娘活生生被那个汉女给气死,他竟然甚么都做不了”贺若仪说着,手掌握拳,重重的在手边的案几上捶了下。
贺若仪一生戎马倥偬,打了一辈子的仗,到了这个年纪,手上力气不小。实木的案几,被他一掌拍下去,也出了一条小缝。
贺若仪位高权重,家中儿女婚配也全都是鲜卑权贵。儿子尚公主,女儿嫁给皇子为王妃。
照着贺若仪的权势,女儿嫁出去,就算夫婿是亲王,也照样能把夫婿管得老老实实,做高高在上的王妃。可是先帝觉得鲜卑人相比于汉人,没有自己的文字,太过落后,从上而下汉化。
国都由代地的平城迁到了天下之中的洛阳,先帝自己和汉人通婚,纳了不少汉人高门的女子入宫。先帝自己娶汉女也就罢了,还要弟弟们也跟着一块娶。让诸王们另娶汉人高门女子为王妃,原来的王妃则降为侧室。
贺若氏自己有子,儿子眼看着就要是世子,继承王爵。结果祸从天降,自己从明媒正娶的王妃变成了侧妃,还得给后进门的小丫头磕头问好。
汉人高门手中无军权,有的是名声。在贺若氏看来,只不过是好看的花架子罢了。和她根本没有可比之处。
贺若氏心高气傲,不肯向新王妃低头,她已经嫁给平原王好几年,王府内外皆是她操持,完全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能对付的了。
后来的徐妃自认身份清贵,而且还是皇帝让娶的王妃,名正言顺。和贺若氏交锋几次,皆落败之后,竟然找了个理由让贺若氏在王府罚跪,而且是在王府大部分人面前。
打人不打脸。贺若氏被气的一病不起,紧接着很快撒手人寰。
贺若家在朝廷内根系甚深,就连贺若仪本人,先帝都特意恩许他可以不从汉俗。如今女儿却叫个汉女欺负死了。哪里肯善罢甘休。
贺若氏没了没多久,徐妃的父兄在一次外出中,被人乱箭射杀,死状极其凄惨,甚至头都被砍了下来。尸体的头颅被丢到山崖下,一直到出殡那天,脑袋都没有找回来。
明眼人都知道这事是谁做的,可贺若仪权势甚重,背后还有不少不满的鲜卑权贵,先帝只能把这事压下来,对外宣称是盗贼所为。徐妃哪怕哭死过去,家里父兄也只能是白死了。
此事过去不久,元泓在王府里,有一次掉到了池子里,差点淹死。贺若仪听说之后,亲自带人打上王府门去,也不管平原王如何恳求,直接带上外孙就走。
鲜卑人没有汉人那么多规矩,鲜卑女儿们多得是在丈夫死后,带着亡夫遗产和幼子返回母家的。养个外孙更是轻松平常。
贺若仪一说起往事,下面的儿子们也跟着义愤填膺。
“外祖父不要生气,免得伤了身子。”说着,元泓从侍女手中接过来一杯酪浆,送到贺若仪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