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的头被纱布包裹缠绕着, 露出来的脸上布满荆棘划出的细长且不规则的口子。上了药水之后整张脸简直不能看。胸腔刚刚做了手术,左腿被医生用夹板固定着。
他这会儿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尚未醒来。
陆少阳出身部队, 自然见过比这更加惨烈的画面。他只是不明白, 江父好好地在家怎么会弄成这样
救护车能够容纳的人有限, 大嫂胡小兰带着孩子回家转达江父平安的信息。
此时车上除了医护人员,也就是江家两个哥哥,江夏以及陆少阳。
江夏从到医院起就一直忙上忙下,后来揪心于江父能否顺利脱险, 一直没来得及过问原因。
现在听了陆少阳的话, 江夏将目光投向两个哥哥。
二哥江瑞福抹了把脸,然后长叹一口气,“大哥,还是你来说吧。我”
看得出来, 他心里憋着一股子火没处发, 说话的时候牙巴紧咬,显然心中十分痛苦。
“少阳, 夏夏,这件事还得从几天前村里包产到户的事说起。国家政策好了,允许我们农民自己承包土地。劳动果实一部分上缴国家,剩余部分留给自己, 这是大好事。可是, 坏就坏在, 这次包产到户, 我们家抽签全都抽中了下等田。离家远不说,还都是些旱地、山地。”
江瑞清至今没有弄明白,整个红砂村就他们一家人是这样的情况,这不明摆着被人整了吗
为此,他们兄弟两人特意去找过村干部。
除了老支书,所有的人都对他们避而不见,就算他们堵到对方家里,村干部也只是说包产到户的抽签是公开公正进行的,让他们有问题找公社。
家里人愁得连饭都吃不下,最后只能选择暂时先去半山腰上开荒。
江父就是在开荒的过程中,从山崖坠落下去,导致现在这副模样。
听了大哥的话,江夏皱了皱眉头,“大哥,二哥,你们确定我们家没得罪什么人”
“夏夏,你还不知道爸为人老实厚道,从来没有跟人红过脸。我和你二哥平日里除了干田里的活,就是帮着家里喂鸡喂猪。我非常确定,我们真的没有跟谁发生冲突。”
江家大哥琢磨这件事好几天了,也没得出个结论。
“这件事不急,等爸的腿伤治好了再说。”陆少阳脑海里浮现一个人,铁柱退伍之后一直在江家所在的公社当民兵连长。改明儿去找他问问。
江夏低着头若有所思,如果大哥他们没有跟人发生过冲突,会不会跟康学斌有关
上次被自己严厉拒绝之后,他的神情有些阴暗。会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因为陆少阳提前打过电话,救护车开到军区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准备就绪,第一时间对江父的情况进行检查。
一个小时之后,还没苏醒的江父再次被推进手术室。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初夏的夜里凉风习习。
医院走廊尽头,江夏抬头看向对面的陆少阳,“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
江父动手术的钱是陈淑芬给的,而军区医院的专家是陆少阳帮忙联系的。
她会努力赚钱,早点把这笔钱还给陈淑芬。在这个节骨眼上,江夏希望他们离婚的事情可以缓一缓。并不是她不想跟陆少阳离婚,而是江家人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可是,这话她没办法说出口。
陆少阳会不会以为她想以此为借口赖上他们家
看着江夏的眼睛,陆少阳表情依然冷峻,“我觉得你变了。”
江夏有些心惊,难道被他看出了自己不是原主她的眼神不自觉有些闪躲,不敢直视陆少阳的双眼。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撩了撩耳边的碎发,江夏低垂着眼眸。
不愧是未来的将军,居然一语中的。
但是,只要自己打死不承认,陆少阳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是穿越过来的。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穿越这个词。
“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改变,我都希望你能够认真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有想过离婚的女人在现在的社会环境下背负着什么压力”
陆少阳的话让江夏松了一口气,同时有些吃惊,他竟然会为前妻离婚后的处境考虑
再次抬头对上陆少阳的眼睛,她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认真和商量的态度。
“是,我承认,你跟我结婚平白无故多了两个孩子,他们心思敏感、也爱闹腾;而且我常年不在家。这些在你跟我领证之前,难道不知道吗”
江夏被问得哑口无言,跟陆少阳大吵大闹的人是原主,并不是她。
“你放心,我说这些不是反悔出任务之前答应你的事。你也看到了,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哥和二哥都快崩溃了。我们离婚的事情,再等等吧。”
陆少阳没有错过江夏眼中的错愕,她才刚满二十岁,平时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为人单纯了些,心底倒是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