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璜垂下头去,轻叹着道
“只怕他知道了未必肯服用这解药。”
“”
魏知白的眸中现出痛苦之色。
他的神色之中,现出了挣扎、纠结。
他明白唐璜的意思
谁若吃下了这种解药,仿佛也背上了残害婴儿的罪孽。
魏知白本来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正直、很正义的人。
他的师父也一直是这样教导他的。
但他的正直和正义,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完全、那么坚定。
原来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他对正义的判定,他对世人的同情都是会随着师父而变化的。
他几乎没有挣扎多久,也不再有什么纠结。
魏知白下定决心道“我一定要为师父解毒”
魏知白同唐璜赶回雾月楼时,苏试已经离去,为魏知白留下了一封信
“欲寻西方密宗宗主善显真,将行数月,不知归期,拟秋日而归。甚好,勿念。”
魏知白着急道“我师父走了”
唐璜道“我知道善显真在何处,我们抓紧时间,也许还可在路上赶上他。”
两人便又离开雾月楼,匆匆赶路。
现在是寒冬时节,正值苏试旧毒发作之季。
魏知白同唐璜赶了三天三夜,终于赶上了因“病”耽搁在一小酒家的苏试。
小酒家昏淡的灯光,映亮了门前的一点飘雪。
听到布帘子里传来轻咳声,魏知白已按捺不住冲了进去
“师父”
室内摆着一张陈旧的灰橡木桌,桌边坐着一个白衣人
苏试正穿着银貂衣,手持着酒杯,看窗外雪飞,闻声讶然地看向魏知白。
苏试道“你怎么”
魏知白猛地冲过去,扑进苏试的怀中,大声道
“师父,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完了。”
苏试见他眼眶已红,只道他又在外面受了委屈了。便伸手摸着他的脑袋道
“是么”
话未多说,又忍不住轻声咳嗽起来。
魏知白道“师父怎么病得这么重”
苏试道“可能是夜间着了凉。”
苏试又道“吃饭了吗”
魏知白道“吃了。”
又问道“师父带药了吗”
苏试沉默了一会儿道“不曾。”
往日骗魏知白这是感染风寒,少不得要装模作样喝一点驱散风寒的中药。
魏知白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道“我去给师父买药”
他立刻就跑开了。
苏试已经感到了对中药的恐惧。
他慢慢地吃完了晚饭,便有堂倌上前来将盘筷都收拾下去,又将木桌也擦净了。
此时,苏试的任务已经完成过半,陆见琛、钟池、惊心公子、魏灵风,还有独孤棠,都已经放弃了杀死苏弑,剩下的便只剩了楚不疑和善显真。楚不疑是唐璜的青梅竹马,对他感情颇深。苏试便想着趁着善显真对唐璜产生好感之前,抢先拿下他。
他的手指轻点着桌案,算计着旅途事宜。
魏知白从厨房那边走出来,端着个搪瓷小碗,走向苏轼道
“师父,趁热喝。”
“嗯。”
苏试接过药之前,已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好在那药看来不多,他便以袖掩着,端碗仰头一饮而尽了。
魏知白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师父,你有没有觉得好很多”
苏试笑道“又不是仙丹灵药,哪有这么快见效的”
又看着药碗叹息道“太苦了。”
魏知白道“小孩子才嫌药苦呢。”
苏试看着他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道“你去老胡同为我买些桂花糖来要现做的、正热乎的。”
魏知白又道“小孩子才吃糖呢”
他似乎很喜欢埋汰一下他师父。
他说完便接过银子,往外跑去。
苏试静静地坐在凳子上,望着在回风中舞动的藏青色门帘,露出底下一截、门外的飘雪。
他忽然抬手摁住胸口,低头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每咳一声,地面便飞溅上一片鲜血。
将那地都染红了。
远处。
苗州,石脆山。
沿着石阶向下,是一座漆暗的石厅。
大厅中燃着一座庞大的魂灯阵,内中燃着几千支蜡烛。一眼看来,烛光似海。
忽而,似有狂风。
烛光如风中落叶,被卷扫去一片。燃烛便只剩了几百支。
剩下的蜡烛,也都一根接着一根,燃烧着熄灭。
不过盏茶时间,灯便灭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