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刮起了狂风,屋外电闪雷鸣。
陆商眠浅,被雷声给吵醒了,他最近闲得厉害,白天没怎么累着,晚上醒了就很难再入睡,只好习惯性盯着窗户发呆。
受全球厄尔尼诺影响,近来的天气实在极端得令人发指,要么烈日炎炎太阳高挂高温不下,要么连日暴雨洪水泛滥成灾,实在让人叫苦不迭,今夜这一场暴雨一下,又不知有多少人要遭难。
陆商正在心里盘算着,身后扑来一阵热气,脖子上多了个毛茸茸的脑袋。
窗外的天空适时地炸开几道惊雷,十分可怖,仿佛落在耳边,震得院外的大小车辆纷纷发出警报。黑暗中,黎邃伸手圈住他的腰,小声问:“害怕吗”
陆商紧紧与他靠着,顿了一会儿,嘴角弥漫开笑容:“有一点。”
“不怕,我抱着你。”黎邃赶紧凑过来,收住胳膊,几乎与他贴在一起。
雷声还在继续,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陆商在黑暗中笑意未减,放松身体任人抱着,果断忽略掉身后过快的心跳。
大雨下了一整夜,天亮时分才止住,早上一推门,吓了一大跳,街道地势稍低的地方积满了污水,四处都是漂浮的树枝和垃圾,一脚下去能没过成年人的脚踝。
“在家待着,不安全。”陆商叫住正欲出门的黎邃,直接用了命令的口吻。
早上黎邃原本约了几个合作商谈事,看这架势,外面的交通估计够呛,打了电话一问,果然四个合作商有三个都堵在了路上,索性给取消了,又通知了露姨让她不必涉水过来,自己挽起袖子给陆商做早餐。
“你早上的药吃了吗”黎邃问。
陆商正在看新闻,随口应道:“待会儿吃。”
黎邃把煎好的蛋盛进盘子里,见陆商还没动,上楼帮他把药拿了下来,倒了杯水塞进他手里:“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电视里是本地的早间新闻,昨夜附近的村子发大水,好几所学校都被淹了,相关部门正在组织救援,情况不容乐观。
陆商皱眉把药咽下去,只是摇头。
吃饭时,两个人有一搭没一地说着话,黎邃注意到陆商有点心不在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陆商拿开他的手,见黎邃仍盯着他,想了想道,“想起一件旧事,几年前小贷行业刚兴起的时候,曾经有家小贷公司来找过我,希望通过与东彦合作展业,给村镇居民发放扶贫贷款。我那时并不看好这个行业,加上利润也并不高,就把这件事搁置了,现在回头看,当时应该多给些关注的。”
黎邃会心一笑:“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再说现在不是有人在做吗”
“做得太差了。”陆商直摇头。
黎邃盯着他,若有所思。
暴雨轮番下过几回,大风一刮转眼立了秋,天气应了节气似的,倒真开始降下温来,夜里光盖薄毯还有点儿冷。
黎邃近来格外忙碌,早出晚归,不入夜见不着人影,陆商一个人无聊,在家练起了硬笔书法,临摹的字帖堆了厚厚一沓。
下午四点多钟,黎邃打电话说晚上要去见几个银行高管,晚饭不回来吃了,陆商应了一声,盯着熄灭的屏幕看了许久。按理说如今东彦走上正轨,黎邃不该这么忙才对,牧盛那边又有司马焰照看着,平日里几天不去也没见电话响过一次。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左超又打来了电话,请他去竹苑喝茶。
佑佑已经上小学了,小姑娘长得十分水灵,笑起来一对小酒窝,一见到他就跑了过来:“干爹,干爸呢”
陆商给她带了套画具,笑着摸了摸头:“他在忙。”
左超在屋子里听见他的声音就嚷嚷开了:“哎哟陆老板来了,快进来,我们都开吃了,今年第一顿螃蟹,可肥了。”
进屋才发现徐蔚蓝和严柯也在,陆商不由感到奇怪,严柯与左超并不熟,而且他今天看起来远不如从前意气风发,衣服乱糟糟的,脸色也颇为憔悴。
“别盯着我,”严柯苦着脸,勉强笑道,“我这两天有点私事,来找徐律师帮我出出主意,正巧赶上左兄弟请客,这就不请自来了。”
几个人边吃边谈,这才听徐蔚蓝讲了经过:原来严柯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事儿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被夫人知道了。严夫人了不得,既不提离婚,也不和他闹,面儿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玩儿了个大的――她直接给严柯也扣了顶绿帽子。
这事儿办得,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
“你想离婚”陆商问。
严柯长叹一声:“我不想离,可她撺掇闺女要我离。”
“要我说啊,你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凑合凑合得了,别去祸害别人了。”徐蔚蓝这话说得不客气。
严柯也不恼,只是苦笑:“行了,你也别挤兑我了,这事儿是我不对,我错在先,你给想想办法吧,我是真舍不得我闺女。”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左超道,“都是有孩子的人了,当初怎么就不多想想”
“我那就是逢场作戏,应酬而已,再说了,都是男人,谁真能免俗啊。”
左超笑了:“喏,免俗的就在你对面。”
陆商置若罔闻,低头继续喝姜茶。
严柯一愣,几个人都同时沉默下来,手上剥起了螃蟹。
“是,是我没定力。”严柯终于承认。
气氛一时变得非常沉闷,左超问陆商:“小梨子今天怎么没来”
“应酬。”陆商沉声道。
这俩字一出,结合之前的谈话,不免有些敏感,陆商抬起头,显然几个人都想到一块去了,左超忙打岔道:“嘿,小梨子要是能出轨,螃蟹都会飞了。”
陆商:“……”
严柯:“……”
徐蔚蓝:“就你话多!”
走的时候,左超装了一袋肥蟹给陆商:“给小梨子带点儿回去,这玩意别过夜,要是吃不了就扔了。”
陆商拿回家,家里仍是没人,给黎邃打了个电话,对方显示关机,多半是没电了。陆商轻叹一声,想起了左超那句话,他了解黎邃的性格和品性,倒是并不担心,可一想到黎邃为了工作连家都不落,他总觉得不痛快,好像原本属于他的时间被什么人霸占了似的。
陆商洗了澡,躺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差点睡过去,时钟都指向12点了,黎邃这才回来,带着一身的酒气。
“怎么还没睡”黎邃伸手想抱陆商,意识到自己身上酒气太重,怕熏着人,忙退开了些许,转而脱了外套,拿衣服去洗澡。
“这两天在忙什么”陆商合上书问。
“没什么,一点小事。”
“桌上有夜宵。”
黎邃笑了笑:“吃不下了。”
“嗯,那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