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当初投资的时候,都是签过协议的,什么时候到期,什么时候返息,什么时候还本,都没忘吧”
陆商开口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不自觉静了下来,老太太们也感觉出这人身份不一般,像是个领导,不约而同地停止了闹腾,安静听着。
“那钱呢,我们的利息呢”那秃子喊道,这回没什么人附和他了。
“东信是正规公司,就算破产清算也会先偿还各位的债务,更何况它目前还在运营,”陆商不急不缓地回道,“大家今天过来,无非就是想要回自己的养老钱,我理解各位的难处,都是一辈子的血汗钱,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这简单两句话,说得有个老太太开始抹眼泪了,不知道被戳到了什么。
“这样吧,多说无用,不如来点实际的,”陆商道,“大家来登个记,今天我做主,先帮你们把这几个月欠的利息发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愣了,连徐蔚蓝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哪一出,陆商要自掏腰包给刘兴田善后刚刚开会的时候他们可没商量过这一条。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突然,陆商说完,半晌竟然没有一个人先动。
天边乍现一道闪电,雷声轰轰作响,是要下暴雨了。众人正面面相觑,陆商却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手势,人群中一阵涌动,黎邃个子高看得清楚,很容易就发现,刚刚那秃头一眨眼就不见了。
女行政员上前趁热打铁:“大娘,你们别着急,就算要提前抽走本金,也要按规程办,你们光靠闹是闹不来的,现在我们陆总都发话了,少不了您的。我看这样,这天要下雨了,大家也都别走了,既然来了不妨进去坐一坐,把各自的合同拿来我这里登记一下,看是多少,我们与东信的刘总协商协商,走正常的司法程序,怎么样”
底下的人一听说要拿合同要走司法程序,不由傻眼,左右张望不见牵头的人,人心一下子就涣散了,脸上现出退意。
这阵仗看下来,黎邃才明白隐隐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人根本连合同都没有,他们甚至不是东信的投资人。
他隐隐冒起一阵如火烧般的不悦感,汹涌地盘旋在胸口。陆商这时却上了楼,与秘书说了些什么,后者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没过一会儿,远处开来了几辆警车,先是把各路记者强行送走,接着又客客气气地将这些闹事的老头老太太们请上了车。
等底下围观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这才远远开过来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公司楼下。这时间拿捏得,简直精准到能赶上火箭发射了。
刘兴田一脸着急模样地爬上楼来,急道:“听说东彦出事了,什么事儿啊”
果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黎邃如果有獠牙,此刻应该露出来了,可惜他只能把所有的愠怒藏进目光里,用眼睛狠狠盯着他。
大概感觉到他的目光不善,刘兴田朝他看过来,陆商却在这时发了话:“刘总,两条路。”
“一,东信卖给我,我投资婵妆;二,以东信的名义投资婵妆。”
刘兴田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那层虚伪的焦急褪了下去,换成了阴沉,他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却不想陆商魔高一丈,本想用东信来威胁陆商,没想到却被陆商威胁了。
他想要钱,还想要东彦的控制权,可这两样都不是那么好弄到手的,和李岩闹这一出,无非是想从陆商手里套出钱来。东信手上有上亿的投资款,卖给陆商相当于割了他的肉,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可婵妆是什么状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同样也是沾不得。
“如果我两个都不答应呢”他沉声道。
陆商做出了一个遗憾的表情:“那沉船的打捞物可能要见报了。”
刘兴田也没恼,似笑非笑地打量了陆商一下,脸色阴晴不定:“陆侄,这些年你确实长进不小啊,连我的事都敢插手了。”
陆商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里毫无波澜。
“不错,比你父亲强多了。”
陆商目光沉沉,依然没接话。
“哼。”刘兴田瞥了他一眼,冷冷地笑了下,转身便走了。
天空这时终于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大,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这点雨下下来,先前在这里张望围观的人都作鸟兽散,半小时前还热闹不已的大门只剩下几个可笑的大字报被人踩在泥水里。
“黎邃。”陆商突然出声叫他。
黎邃蓦地抬头,陆商站在台阶前,微微弓着身,一动也没动。他连忙走上前去,陆商却在此时回过头来,迅速把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黎邃瞬间被定住,挺直了背,动也不敢动,他比陆商高一截,就这样靠着,位置刚刚好。
“你昨天说什么都愿意,是真的吗”陆商低声问。
黎邃瞪大了眼,只感觉肩膀上的力道越来越沉,不由后退了一小步,又立即站稳,陆商好像站不住一样,把身体的重量全压了过来。
黎邃伸手摸到他的手,脑子一嗡,陆商的手竟然在抖,再细听,耳边的呼吸更是紊乱。他迅速冷静下来,把那双冰凉的手牢牢握住,说:“是。”
“他们都走了吗”陆商的声音明显不太稳。
黎邃左右看去,附近的确是有几个人在张望,他那位女秘书还有要过来的意思,他抬头与他们对上视线,那些人又纷纷装作没看见似的,打着伞消失在雨中。
“都走了。”
陆商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我下不去了,你扶我一把。”
“你……你怎么了”黎邃慌忙架住他。
陆商闭上眼,苍白的脸上血色尽失,只说了三个字:“……心脏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