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辰川已经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谁知对方只是平静地问:“是吗,什么理由”
“呃,家庭什么的吧……”许辰川耸了耸肩,也没管对方能否看见,“其实也不能怪他,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只是我自己有点遗憾罢了,那时候还满心以为他会跟我一样认真……唉,算了。”
这些话他无法跟父母开口,也不会对同学朋友说,却对着一方手机屏幕顺畅地说了出来。
纸鹤那边沉默了更长的时间,许辰川几乎以为自己又冷场了。等到那头终于发来回应时,却是一声嗤笑:“家庭难处这世上的人被甩,只有两个理由。要么是对方不够喜欢你,要么是对方死了。剩下的不叫理由,叫借口。”
许辰川整个人都僵住了。
过了好半天,他艰难地笑笑:“纸鹤,实话有时候太伤人了。即使是借口,如果能让双方都感觉良好些,也就功德圆满了。”
温开水一般的语声传出手机,白祁却从足底升起一股熟悉的冰凉。如同被乌黑的泥淖一点点地吞噬,漫过那具瘫软的下半身,逐渐越过胸口、脖颈、鼻端,直至淹没头顶。他窒息般深深地吸气,忽地一笑:“你听起来相当无怨无悔。”
许辰川继续自动忽略纸鹤的语气:“怎么可能真的无怨无悔……我挺不甘心的,也许还有愤怒吧。如果角色对换,他对我做的事……我一件都不会对他做。”
他舒了口气:“但那又怎么样呢,天底下最求不到的,就是人家对自己的好。现在再去想那些,没得到的还是得不到,失去了的也找补不回来啊。”
“真能靠那两句话就恢复冷静的话,你也没自己想象中那么喜欢她。”
“……”
这个人说话就像鞭子,非要和血和肉,将人抽回最无处可遁的原形。
但许辰川无冤可伸――选择了不躲开的人是他自己。
“你说得对。”他坦坦然地说,“脑子很难管住心,但我还是会试试。毕竟比起喜欢他,我还是更喜欢我自己,所以想要活得开心些。”
窒闷空气里,那温凉的声音滑过夜色,带上了某种奇异的悲悯:“更何况,虽然最后成了这结局,但还是留了些美好的回忆的。比如说,如果没有他的建议,我也不会进字幕组,也就不会遇见你们。这样算算就好受多了。”
白祁没再回复。
过了片刻,许辰川突然惊讶地“啊”了一声:“明明是跟你说着话,到头来倒好像说服了我自己呢。”他笑了起来,“谢谢听我说这么无聊的事。不打扰你休息了,早点睡吧,晚安。”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会儿,缓缓地暗了下去。
白祁睁着眼睛躺在黑暗里。美好的回忆
他转过头去,停在床边的轮椅显出形状古怪的剪影,宛如一叶破败而搁浅的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