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辰川吓了一跳,半晌不知道怎么接茬。
对方却没等他回复,自顾自地接了下去:“黎塞留欺骗教皇的说法最早出自塔尔芒德雷奥的《轶事集》,看名字就知道这本书的性质了。史学家的另一个说法是,黎塞留远赴罗马原本就是为了请求免除年龄限制,他没有理由在这件事上撒谎。”
许辰川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这个问题上了。他还沉浸在纸鹤主动来找自己说话的震惊中。
【纸鹤】:“有时剧本改编的历史,不一定是最合理的版本,而是最戏剧化的版本。”
许辰川发怔地望着屏幕,对方说话总会给他一种气压很低的感觉,因此他心里依旧琢磨着――这究竟算不算是在示好不会是自己又会错意了吧
白祁把几句话发送出去之后,过了许久才看见对方简短地回复道:“原来如此,谢谢大神。”
白祁的鼠标已经移向了红叉叉,对方却又发来一句――
【chris】:“大神知道得这么多,是为了做rr专门去研究的吗”
【纸鹤】:“不完全是。原本就是因为对这段历史感兴趣,才会做这部剧,但在做剧期间又查了些资料。”
真是个认真的人啊。
许辰川这样想了,也这样说了:“不愧是大神,有幸跟你合作,我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白祁还没回答,许辰川又赶紧补上一句:“我是说耳濡目染,不知不觉中就会有收获……”生怕对方误会自己又要定期骚扰他了。
白祁的嘴角轻轻扬了扬,看来自己上次给这新人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纸鹤】:“叫我纸鹤就行了。以后遇到关于这部剧的问题,可以来问我,我看到了就会回复。”
――真的是在示好!许辰川心里对纸鹤的第一印象被颠覆了。他也不是别扭的人,立即发了个笑脸过去:“好的!谢谢你不嫌弃我不会说话。”
这家伙是被嫌弃惯了吗,白祁想。
“……如果有看不懂的新词,也可以问我。”
他慢慢打下这行字,顿了顿,又慢慢地删了。自己有点做过头了。
许辰川等了片刻,见对方没有回复的意思了,便打字道:“我先去睡觉了,晚安!”
【纸鹤】:“好的,晚安。”
许辰川又去群里打了声招呼,便关掉电脑,熄灯睡下了。
离他不远的书桌上,被设了静音的手机屏幕始终亮着,显示着一通又一通来电。不知过了多久,那微弱的光芒终于回归于黑暗。
天色昏暗。铅灰的云层如同动乱的时局,以压顶之势聚集翻搅。远处滚着沉闷的雷声,战鼓一般不绝,催得人心惶惶。
马车沿着一条乡间土路摇摇晃晃地前行,轱辘上溅满了泥泞。车里坐着一个便装打扮的男人,三十多岁,身形消瘦,面色苍白。他阖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了,薄薄的双唇却还紧紧抿着。一只黑猫在他的膝上蜷成一团,小巧的尖耳朵随着车身颠簸而不断抖动。
“主教大人。”一名侍从催马上前,在车窗边唤道。
男人蓦地睁开眼,漆黑的瞳仁中仿佛燃烧着两团暗火。他伸手掀开窗帘,看向外面。
“前面有人来了。”侍从指了指道路前方,“是另一辆马车,车夫好像在朝这边比划什么。”
“停车。”主教下令。
两辆马车狭路相逢,其中一辆停下了,另一辆则缓缓转进了路边的田地里,似乎要绕过前者继续赶路,却在中途停了下来。两扇车窗正好相对。
对面窗口里,一只纤纤玉手将帘布撩起了一半,昏暗间绝色佳人的面容若隐若现,仿若一场绮梦。她轻轻笑了一声:“红衣主教黎塞留大人。”
“卡尔丽索耳伯爵夫人。”主教面无表情地伸手,在虚空里划了个十字。
“我要恭喜您。”
“为什么”
“为什么呢”她笑着反问,“即使是又盲又聋的人,此刻也会跪在您的脚下,亲吻您的红袍。”
“您既不盲,也不聋。告诉我您都听到了什么。”
“法国国王陛下身边的大人物们像马戏班子一样轮换着,让人目不暇接。马利亚克改任掌玺大臣、埃菲雅侯爵继任财政总监、舍姆贝格升迁、布蒂里埃升任太后秉笔秘书……”她随口报着,“就在昨天,旺多姆兄弟被国王陛下亲口下令逮捕。”
“看来您不仅不聋,而且消息十分灵通。”
“谢谢。这是我唯一的优点,也是我唯一能为您效劳之处。”她谦逊地低头,“我要恭喜您终于扫除对手,执掌大权。”
听到这句奉承,黎塞留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似的笑意,手指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幼猫。黑猫眯起眼睛呼噜着。“英国那边有什么反应”他问。
“他们都说,路易十三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扶持您这样的宠臣上位,很快就会后悔。他们还在猜测您什么时候会被再次流放。朝野上您树敌太多,王后和御弟仇恨您,国王陛下则忌惮您。您那些雄韬伟略一件都还没有实施,他却已经担心您功高盖主了。”
“可他们却又离不开我。”黎塞留似笑非笑地说,“真是可悲。”
“我在英国还得到了一些别的情报。白金汉公爵的府上最近有个新访客。很不幸,正是您最不待见的那一位呢。”
“胡格诺派的代表么”黎塞留冷笑了一声,“他们盘踞法国西部,做梦都想和国王平起平坐,正好跟英国一起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