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崇煜没有动,昨儿和前儿他都去了,受了不少冷眼。他只抬头瞧了瞧黄妙云的发顶,却见她的余光,不再往这边来。
黄妙云没去看储崇煜,却早已是坐如针毡,她心里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他的信,她虽然已经婉拒,却害怕储崇煜坚持跟她表明心迹
一股暗流在二人之间涌动,一个忽然闯入的妇人和她的儿子,打破了怪异的氛围。
一位熟脸的妇人,站在黄妙云跟前,笑吟吟地跟她打招呼,又热络地问“你表姑母怎么没来你家里两位哥哥可是上前比赛去了”
黄妙云瞪着眸子起身,不由得攥紧了帕子,这位妇人,是她前一世的准婆婆,而妇人身后站着的郎君,就是她前世的未婚夫。
“何夫人安好。”黄妙云欠身行礼。
何夫人笑着打量黄妙云,道“有些年头没见,妙云真是出落得越亮了。”
黄妙云脸色微红,没有说话。
这位何夫人的父亲,曾是黄妙云外祖父旧交,何夫人与姜心慈也是旧交,不过姜心慈病后,二人便不大来往了,据说从前二人来往颇密,婚前一度亲如姐妹。
何夫人料想黄妙云怕羞,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叫来身后的儿子,笑着同黄妙云说“原是带犬子见一见你哥哥弟弟,既没见着,也该给你这个妹妹见个礼才是。”
何家郎君大大方方地从何夫人身后出来,朝黄妙云作揖。
黄妙云还了礼,便默然不言,何夫人心里拿捏着尺度,说过一二句闲话,又和黄宜倩、世子夫人打过招呼,方离去。
黄妙云盯着何家人的背影,不安地坐下,若没有前一世的事,何家当真是很好的归宿,何夫人丈夫官居四品,与黄家门当户对,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养育出来的孩子谦和有礼,是做丈夫的合适人选。
或许嫁去何家,平日里生活和睦,但危难之际,黄妙云却知道自己会被抛弃。
被弃于患难之时,有的人一生都不会遇到,偏偏叫黄妙云给遇到了,她对何家,始终心有芥蒂。
一旁的黄宜倩已经和世子夫人聊了起来。
没有谁的拜访是无缘无故的。
世子夫人见何夫人脸生,便问黄宜倩,何夫人跟黄家的干系。
黄宜倩未嫁的时候,知道一些姜心慈的事,便附在世子夫人耳边说“是我嫂子从前的好友,以前我在家时,还记得二人替两个孩子指腹为婚,不过应当只是玩笑话,做不得数。后来我嫂子病了,姜家又出了那种事,两家也不大来往了,如今何家郎君大了,大抵是寻摸适龄的儿媳妇来了。”
世子夫人点了几下头,说“妙云是不错的孩子,若何家娶了,倒是何家的福气。”
黄宜倩亦笑道“谁说不是呢,从前两家交好,也算知根知底,敬文的婚事定了,妙云的估摸也快了”
世子夫人扫了一下场上的人,看着何家郎君说“他也要去射箭应当是想替妙云头吧这柄玉如意,用来下聘都是够的。”
黄宜倩摇着头,不是很乐观道“咱们家族学里都人才辈出,何家小郎君名不见经传,听说读书也是平平,夺彩头未免太难了吧,不如叫他父母重新买一个玉如意来得容易说起来,何家郎君似乎没有什么出挑的,配妙云也算攀高枝儿了。”
储崇煜站在后面,僵如冰棱,双眼里透出棱尖处才有的锋冷微芒,他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世子夫人与黄宜倩说完了话,再回头的时候,储崇煜已经不在了。
黄宜倩“咦”了一声,说“崇煜把狗也牵走了”
世子夫人虽然脸上有笑容,语气却淡淡的,说“他最近不都是狗不离身”
黄宜倩忽然往场上一指,说“崇煜也去比赛了”
世子夫人定睛一看,储崇煜果然去了,还牵着狗。
黄宜倩觉得好笑,轻笑道“怎么射箭也要牵着狗”
世子夫人只说“且看一看吧,究竟谁赢得了彩头。”
场上比赛热闹十分,规则也很简单,射的远,便赢,至于力度一类,完全不论
二十多个郎君上场,全被王俊文给压了一头,他足足射有二十四丈远可以说是比赛有史以来,射的最远的人
黄敬文兄弟二人当然是比不过他的,储归煜更不用说了。
王文俊很大方地同储归煜说“看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允许你射两次,你只要超过我了,我便认输”
储归煜笑得很妥帖,道“我必是赢不过你的,不过这玉如意我委实想要,你赢了之后卖给我好了。”
王文俊挤眉弄眼,打趣储归煜“这样的好东西,难道是想送给你未婚妻”
储归煜笑道“是吧。”
王文俊笑容暧昧,道“兄弟一场,帮你一些小忙也行”
储归煜盯着王文俊射出去的箭,满面笑容。
储崇煜也在人群里,瞧着储归煜。
王文俊站在场上,腰杆儿挺得直直的,大声问道“可还有人要与我比试若无人,便请国公夫人判定啦”
何家郎君举弓,勉强一试,他到底稚嫩,射程堪堪与储归煜齐平而已,要得玉如意,还远得很。
他也厚着脸皮,去问王文俊可否割爱。
王文俊哈哈大笑说“你来晚了,我已经割爱了。”
储崇煜在人群中,又看了何家郎君一眼。
储归煜,何家郎君,一个有未婚妻,一个废物不堪,他们,都配不上黄妙云。
射箭比赛,试到最后,无人上场,王文俊意气风发,国公夫人眼见无人再试,已经让人拿起玉如意,准备做打赏了,储崇煜牵着狗上前,问道“请问国公夫人,可是箭落得远,便得胜”
国公夫人愣然片刻,半晌才想起来这是哪家的郎君,当即点头答说“没错,落得远者胜。”
“不拘泥别的”
国公夫人重重点头,道“不拘泥。”
方才射箭者,所用弓皆有不同,并无严格规定。
王文俊在旁问道“崇煜,你也要射箭”
储崇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取了一支箭,站在该站的位置,因他是赶在尘埃落定之前射箭的人,几乎是万众瞩目,大黑也受到了万众瞩目的待遇。
王文俊抓了一下耳朵,跟上储崇煜的脚步,好奇问道“你干嘛要跟我抢玉如意”
二十四丈的距离,非常人能办到,储崇煜偏偏挑了这样的时刻来挑战,若是输了,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脸,根据大家的判断,储崇煜必输无疑,而储崇煜的身份,又给这次比赛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全场所有的人,无不关注着他。
储崇煜握着箭,凝视着箭落得最远的距离。
棚子里,女眷们早开始窃窃私语了,世子夫人眉头皱得最深,黄宜倩也一脸不解,问道“崇煜这是要做什么他射箭怎么能和王文俊相比”
世子夫人也是一脸发蒙,嘴角向下沉了一下,她只是让储崇煜去试试,合一合群,怎么偏挑了这样的时机,待比赛过了,怕是侯府的名声也要跟着再响亮一次世子爷开始最不喜欢这些闲话的。
隔壁的黄妙云却为储崇煜捏一把冷汗,他或许比王文俊射得准,但是怎么可能有王文俊射得远
储崇煜捏着箭,却并不拿弓,他蹲下身,将箭横放在大黑的嘴巴里,往前一指,拍了一下狗头,声音清冷中又带着些温度,“去吧。”
大黑咬着箭,就去了。它一路狂奔,眨眼功夫就超过了王文俊的箭,自觉走得似乎有些远了,它又往回跑了一些,正好将箭放在比王文俊的箭远几寸的地方硬生生比王文俊多出几寸
“”
“”
“”
储崇煜脸上一派淡然,只转身抱拳问国公夫人“夫人,这样可行否”
国公夫人哑然,说的是“谁的箭落得远,便胜”,当然是可行了她即刻便恢复了表情,微笑说“可行,你赢了。”
王文俊双眼瞪如铜铃,骂了一句娘,难以置信地看着储崇煜,又看了看大黑,捏着大黑的耳朵,咬牙切齿道“小畜生,你到底是谁的狗”
大黑毫不知情,无辜地舔了舔王文俊的手,王俊文怒其不争
国公夫人命人将玉如意呈给储崇煜,储崇煜又一次引得所有人的注目,淡然领取了玉如意。
储归煜饶有深意的目光,落在了储崇煜他手里的玉如意上。
这么多年了,储崇煜少有像这般出风头的时候,也更是不会争夺任何物件。
能催使人改变的,只有,尤其是求而不得的。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