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道:“正是,我们都不是外人,孩子们的大事要紧,”又叫王氏,“回去跟政儿说,这事要他上点儿心,别误了孩子。”
薛姨妈忙站起来行礼:“多谢老太太这样想着,否则,我真不知去哪里拜庙门,纵是一身的力,也无处使。”
贾母摆摆手。
凤姐儿深知宝钗性情,此事已成定局,不可再劝,便道:“我看妹妹资质过人,姨妈也不用太担心。”
王氏忽想起一事,便道:“说起来,让宝丫头也跟着吕先生学学吧。她们姊妹几个学得时候短,待下了课,让吕先生给宝丫头说说宫里的事。”
凤姐儿本是想着既然宝钗非走此路,回头与吕先生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请吕先生也指点宝钗几句。谁知王氏张口就把吕先生当成家中下人一般,随意支使。心中便不乐意,因此笑道:“虽说吕先生也曾宫中待过几年,只是那都是先太后娘娘的事了,这会子宫中情势早已不同,怕反而误了事。”
薛姨妈也道:“是了,吕先生也有了年纪了,又多少年不曾进宫,早都不知现今之事了。还要托老太太再给寻个好些的嬷嬷才是。”
黛玉几个正在宝玉房里说话。
丹玉道:“你真要进宫小选?”
宝钗抿嘴笑道:“不过是走一走过场罢了,宫里人才济济,如何就选到我了。”
丹玉便道:“不是能免选么,我看干脆不要去了,万一选上了,进去伺候人,有什么趣儿!”
黛玉忙轻咳一声打断丹玉。
宝钗面上有些不自在,仍笑道:“都是皇家的恩典,姐姐快别说这些话。”
迎春这些日子经过吕先生教导,性子不再似从前那般唯唯诺诺,虽仍有些放不开,此时却圆场道:“咱们姊妹说话,不说这些无趣的了。你们都是南边过来,金陵和扬州风俗可一样?”
众人便忙说些吃喝民俗,把前事岔过去了不提。
凤姐儿扶着平儿的手在房里走动,平儿看着凤姐儿肚子颇有些心惊,劝道:“奶奶坐罢,这也走了一会子了。”
凤姐儿慢慢地坐下,端了一盏白水喝了一口,见手中杯盏换了个甜白瓷的,笑问平儿:“咱们家常使的那个呢?怎么这会子倒换了它。”
平儿笑道:“是宝姑娘前儿来时送的,说是蟠爷在金陵时特意淘换的。我见它倒比咱们那套好些,就换了。”
凤姐儿又喝一口水,忽地想到,那原著中,薛蟠是打死了人后上京来的,手下一松,将那杯子摔了个粉碎。惊出一身冷汗,肚子也开始隐隐作痛。
平儿唬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奶奶可哪里难受?”又忙叫赵妈妈,“妈妈快来,快看看奶奶这是怎么了?”
凤姐儿强笑道:“无碍,就是忽地疼了一下。”
赵妈妈进来一看,忙与平儿两人扶着凤姐儿要往榻上去。
平儿一低头,骇得浑身哆嗦:“妈……妈妈,奶、奶奶流血了。”
赵妈妈到底老成,立时叫人:“快些把奶奶抱到产房!去把接生嬷嬷叫来,福满,你脚程快些,你去!”
一屋子人本有些慌乱,听着赵妈妈分派倒渐渐安稳些。
邢氏和王氏得了信儿都过来守着,一时贾母也坐着软轿过来了,邢氏忙道:“她小孩子家家,老太太何必亲自过来,有我们这里守着就是。”
贾母摆摆手:“这是你们长房长孙,我得亲自看着才放心。”
邢氏便瞥了王氏一眼,笑道:“那就请老太太宽坐,怕是要等些时候呢。”
王氏心里倒确实酸了一回,只是贾母向来看重二房,不管是她年轻时生产,还是李纨产子,贾母都是亲到的,因此倒也还好。
产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低吟,邢氏便有些坐不住了:“都这么个时候了,怎地还没生!”
贾母道:“你消停等着罢,急什么!”
邢氏哪里坐得住,攥着帕子撕扯着,不时往产房那边听听动静。
贾母见她是真心实意为凤姐儿担忧,对她倒有些改观。虽说为人左性了些,倒是能辨出个真心假意,不是那等没心肠的。
已有小厮去户部衙门告知贾琏,贾琏着急忙慌地跟上峰告了假,骑上马便往家跑。
他的上峰已届六旬,为人最是稳重,见他如此,便斥道:“慌什么!慢些!”
贾琏方才稳当些。
待贾琏打马离去,那上峰捻须而笑,他的小厮奇道:“老爷不生气?”
上峰笑斥道:“干你的活去!”
贾琏回家也顾不得别的,骑马进了内院,门外正下马时,凤姐儿扯着嗓子尖叫一声,使了最后一把力,惊得贾琏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门口的小幺儿忙去扶他,还不待贾琏从心神俱震中回过神来,只听一声啼哭响彻天际,贾琏愣在当场,忽地流下两行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