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活的像个孤儿,爹不疼娘不爱。
这个事实比她是孤儿还要让她难受。
因为她总是会对他们燃起无数次希望,最终又只能承受无数次失望。
到了现在,大概变成了麻木的绝望。
病房里很安静,安静的有些压抑。
她的家人和朋友都还没来,陈斯越也不好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只能尴尬地陪着她。
过了会儿,他试图和她搭话,问:“忘了问,你叫什么啊”
倪歌哑着嗓子低声说:“倪歌。”
但因为她说话声音小,又不是很清晰,陈斯越听成了“你哥”。
怎么还占上便宜了呢
就在他困惑不解的时候,倪歌忽然又倾身过来把手机从他的掌心里抽走。
她把自己的号码存到他的通讯录里,备注写的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手机还给他,说:“今天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手机号存你手机里了,你先回吧,过几天我会联系你,把外套和欠你的钱都还给你。”
陈斯越低头看着屏幕上的名字,终于明白了她刚才说的是“倪歌”,并不是什么不礼貌的“你哥”。
陈斯越并不是不会看人眼色的人,他察觉到了她自从给她的父母打了电话后情绪就很不佳,也听到了大概的内容,但他也不好多过问什么。
倪歌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自然也能听出来。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他也就不打扰了。
陈斯越站起来,对倪歌说了句好好休息就出了病房。
倪歌在病房的门被陈斯越重新关好的那一刻就瞬间撩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蒙进了被子里。
她坐在病床上,双手抱着膝盖,闷在被子里独自消化所有的愤怒和委屈。
从她有记忆开始,父母就基本不管她,也不在乎她,那时候倪天成和孙露还十分相爱,两个人的眼里都只有彼此,享受着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
倪歌七岁那年,家里有天晚上失了火,倪天成被浓烟熏醒,一把抱起孙露就跑出了火场。
做父母的在火场外心有余悸地互相安慰,谁都没想起来屋里还有个她。
后来是倪歌哇哇大哭,倪天成和孙露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闺女还在火场里,这时消防队也到了,是消防员把倪歌从火场给抱出来的。
倪天成和孙露都觉得没什么,甚至总是会用这件事来开玩笑或者炫耀他们有多相爱。
相爱到基本上就想不起自己还有个女儿来。
可在倪歌这里,这件事是她这辈子都抹不去的阴影。
他们每提一次她的心就痛一次。
他们也曾和她提过当初怀上她纯属就是个意外,本来想要流产的,但当时孙露的身体不好不能做流产,所以才把她生了下来。
她的家庭不能再真实地印证了一句话――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然而她的父母之间的真爱,并没有长久。
倪歌是亲眼看着她们从相爱到相恨的,昔日的爱人现在几乎要变成仇人。
看,她的父母多么优秀啊。
不仅做父母失败,曾经引以为傲的婚姻到头来也很失败。
这十几年来,她为了能让他们满意,他们让她学什么她都拼尽全力去学,拿最好的成绩给他们看,可他们还是不满意。
无论她怎么努力,他们都只会否定。
于是她放弃了,不再拼命地争强好胜,开始颓废堕落,想以此引起他们的关注。
但仍旧是徒劳。
之前他们逼迫她去上各种补习班兴趣班的时候只会对她说:“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别不识好歹行不行”
后来她自己放弃了学业和特长,从此不思进取,他们就开始冷言讽刺说:“你除了这张脸蛋儿有点用,其他方面简直一无是处。”
他们似乎不清楚,她最在乎的就是他们对她的评价。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这样说她,她都不会这么难过。
可说她没用的不是别人,正是和她有这血缘关系的最亲的父母。
这无异于把她往死路上逼。
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的倪歌在黑暗中狠狠咬着嘴巴,有苦咸的液体流到嘴角,浸润了她干涩的嘴唇。
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倪歌听到了动静,但无动于衷。
那个男生说通知了萧嘉轩,现在除了他也没人会来看她。
毕竟她也没别的朋友。
脚步一步步走近,最终停在了病床前。
随即,倪歌的脑袋被人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
倪歌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平稳,冷漠地低声说:“萧嘉轩你给我滚出去!”
尽管声音里根本藏不住那一丝残留的哭腔。
来人沉默了几秒,开口问:“不是你说的萧嘉轩,会不会让你失望了……”
声音很熟悉。
倪歌忽的把被子撸下来,不可置信地仰着头看向他。
陈斯越的手里拎着这个并不算大的生日蛋糕,他垂着眼,睫毛下敛,遮挡了些眸光,正盯着她看。
眼前坐在病床上的女孩儿没了下午他初见她时的清爽利落,她身上的连衣裙起了褶皱,头发也很凌乱,本来高高的马尾已经变成了低马尾,松松垮垮地垂落在她的后背。
因为刚刚哭过,她的眼角很红,眼睫毛上甚至还挂着泪珠,苍白的脸上还有她没擦干净的泪痕。
可以说是,狼狈不堪。
陈斯越把蛋糕给她放在病床上,话语依旧清朗温润,很平和地对她说:“生日快乐。”
倪歌看到他轻松地扬眉一笑,“好了我这次真的不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陈斯越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下一秒,他的衣角忽然被一只手给扯住。
“我不想一个人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