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的风凛冽地吹过,目之所及的世界已经被缓慢推进的岩浆吞噬了一半,林觉握着宋寒章的匕首,站在风中看着远方的植物园,沉默不语。
陆刃抱着长刀坐在屋顶的栏杆上,腐朽的铁栏杆看起来随时都会折断,可是他却好似没有觉察到这致命的危险,或者说,他对应付这种程度的危险抱有十万分的信心,还闲闲地打了个哈欠。
对陆刃而言,等待总是让人百无聊赖――提心吊胆地等待高数考试成绩公布时除外。
无聊的心情驱使着他,让他去撩拨林觉:“喂,你好歹对把你复活的救命恩人说一声谢谢吧”
林觉头也不回,月光落在他完好的脸上,全然是冷冽的肃穆。
沉默的无视加剧了陆刃不愉快的心情,他从栏杆上跳了下来,玩着手中的长刀,绕着雕塑一般的林觉走了两圈:“不礼貌的坏孩子,可是要被惩罚的哦。”
林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毫无情绪的眼神,没有厌恶、没有挑衅,也没有恐惧,就好像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陆刃是一块风干的腊肉。
啊,太无聊了,陆刃沮丧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林觉,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他享受厮杀战斗,享受对手的恐惧,唯独讨厌这种毫无反应的家伙――就像宋寒章那样,无论他怎么恐吓挑衅,都像是在对一根木头做无用功。就算把他们杀掉,感觉都像是在劈柴做苦力。
那可太无趣了,简直倒尽胃口。
陆刃撇撇嘴:“我把你从命匣里复活,可不是为了看你板着一张寡妇脸。哎,明明刚才见到宋寒章的时候不是挺激动的吗”
宋寒章的名字让林觉有了一点反应,他抚摸起了手中这柄属于宋寒章的匕首。
十年前,他从许愿池中捧出了它,满心欢喜地送给宋寒章。
一个小时前,他从宋寒章的胸口拔出它,泪流满面地看着他闭上眼。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十年前的那一次团战中,宋寒章究竟是怎么死的。那即快又准、直刺心脏的一刀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来自宋寒章自己。
陆刃就像一个装满了秘密忍不住想要抖搂出来的告密人:“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比如我给宋寒章带去的‘口信’是什么”
林觉声音沙哑地问道:“是什么”
得到回应的陆刃心情大好:“没什么。”
“……”
陆刃真诚地重复了一次:“我根本没有给他带去什么口信。”
“……”
“他看到我的一瞬间就什么都猜到了,你走之后他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还有多少时间’”陆刃咂舌道,“他这个人是不是很可怕”
一个直到现在都“死着”的人,却冥冥之中计划好了一切,让所有人按照他的剧本走下去。
这也许不是最完美的剧本,却最大程度地避免了不同时间轴上的他们两败俱伤,避免了整个时空循环断裂崩溃。
失败并不可怕,只要能笑到最后,这就是宋寒章的信条。
十年前他们失败过一次,但是这一次,笑到最后的人该是他们了。
陆刃歪了歪头,又坐回到了栏杆上。长刀横放在膝盖上,他对这把刀心怀不满,时刻怀念着另一把更顺手的唐刀,可惜……
几个小时前,他被十年前的自己紧追着离开了尸群舞会,出现在了时钟广场中。
陆刃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去等宋寒章了――十年前的宋寒章。
于是他不疾不徐地往十年前那一轮游戏中他遇到宋寒章的地方走去。那个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宋寒章会站在那里等他,好似笃定他一定会经过这里,现在他明白了。因为那个时候,十年后的他刚刚在那里结束和宋寒章的对话。
多么有趣的一个循环啊,宋寒章在短短几分钟里,见到了两个陆刃,2022年的陆刃,2012年的陆刃,他们完美地错开,将这个关键的循环维系了下去。
陆刃脱掉了身上的斗篷,随手丢在树丛后,然后慢条斯理地给长刀裹上布条。虽然这种伪装骗不过宋寒章的眼睛,不过瞒过林觉却绰绰有余,他很期待看到林觉一脸迷茫的样子。
果然,没多久宋寒章和林觉就经过了这里。
陆刃笑眯眯地对他们挥了挥手,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啊。”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在无尽的混沌和黑暗之中,他都快要忘记时间,再次重见光明之时,竟然已经是十年之后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有趣了,宋寒章果然一眼看出了他的来历,哪怕他的模样衣着和十年前毫无变化,但是身后那把包裹在布条中的长刀,和他说话时耐人寻味的语气,依旧让宋寒章窥探出了他的来历――不,也许更早的时候,在尸群舞会的时候,宋寒章就已经有了这种猜测。
林觉闷闷不乐地离开了,陆刃知道他不会离开多远,因为十年前他就是在不远处见到了等待宋寒章的林觉,那个时候的他口袋里揣着林觉的命匣,被追问宋寒章去了哪里。当时的他仍在被宋寒章看穿的不悦中,还有深深的百思不得其解――宋寒章究竟是怎么知道他第二轮的奖励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让他保管林觉的命匣为什么还劝他把第二轮的奖励和林觉的命匣粘合在一起
完全不理解啊,那时的陆刃深深地迷惑着,甚至不想听从宋寒章的建议。可是最后,宋寒章的承诺说服了他。
“如果你按我说的做,我保证,让你看到一个有趣的未来。”
“哦有多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