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怪物并不强大,击杀后也没有刻痕,可是数量多到令人绝望。
那个时候,两人杀到精疲力竭才找到了幻境中真正的那个怪物,又是一番苦战,最后还是宋寒章找到了怪物的弱点,这才成功从那个恐怖的幻境中挣脱出来。
那一次险些引发“事故”的实验之后,宋寒章就没有再尝试过催眠自己了。
可就算是那一次,周围的黑色粘稠感也没有这么强烈过。
林觉背着箭囊,一手拿着顾风仪的手-弩,一手拿着长-枪,任由黑暗将他吞没。
荒草消失了,月光消失了,不变的是鼻尖涌动的血腥味,还有耳边突然响起的音乐声,轻松欢快,就像是午夜时分三队汇集的那个舞会场。
又是幻听吗林觉皱了皱眉,可是当他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竟然真的是那个舞会场!
不,又不全是。
那些曾经对他们穷追不舍的尸体已经倒下了,像是被割断了提线的人偶,倒在一汪无边无际的猩红中。而曾经被诡异雾气笼罩着的天幕之中,漂浮着巨大的幻影,像是一条大到不可思议的鱼投下的影子,缓缓地从宇宙中游过,那是难以名状的庞大与恐怖。
会场中央的那个许愿喷泉早已变成了一滩血池,汩汩地往外冒血,一只又一只糊满了血的怪物从池水中爬出来,沉甸甸地落在地上,地面早已积起了血水,它们手脚并用,越过拦路的尸体,笔直地向他爬来。
太慢了。林觉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几乎要主动迎上去,可是耳朵却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宋寒章的声音:“别走。”
林觉猛地回过头,宋寒章的尸体竟然就在他身后,跟着他进入到了这个幻境中!
许愿池的血水还在不断蔓延,迟早会没过他的脚底,将安睡的宋寒章也一起吞没。
林觉终于有了紧迫感,他必须快点解决这些怪物,不能让血水弄脏宋寒章的衣服。
从许愿池里爬出来的怪物越来越近,林觉生疏地举起手-弩,瞄准怪物――它在他的视野中是如此迟缓,瞄准起来毫不费力,可是当他扣下扳机的一刹那,弩-箭却没有按照他预想当中的那样准确命中怪物,射击那一瞬间的后座力失控,让弩-箭完全偏离了预定轨迹,一箭射飞。
没有练习过还是不行,等离开这里后再练习吧。林觉干脆丢下手-弩,用惯用的长-枪来应敌。
怪物们在血泊中爬行,越来越近,当最快的那一只突进到距离林觉三米以内,它的动作变了,不再是仓皇的爬动,它停了下来,就像是发出攻击前的蓄力一般。
左边右边高度速度
林觉唯一完好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后肢下压,蓄力前倾,身体倾斜――左边!
就再那只浑身浴血的怪物跳起扑杀的一瞬间,这快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林觉眼中的世界是迟缓的,怪物凶猛的扑杀在他眼中像是老旧卡壳的录像带,一帧一帧地在眼前掠过。
怪物尖叫着跃起,向着林觉左边的盲点扑去,可是长-枪比它更快,冰冷的枪头像是早已准备好了在那里待命一样,一枪-刺出,瞬间命中!巨大的冲击力让怪物被捅穿。林觉双手持枪用力一甩,将它的尸体甩飞出去,迎面撞上在正在向这里爬行的怪物,两只相撞的怪物在血泊中滑行,飞溅出半人高的血浪。
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更多的怪物向他涌来,迫不及待地要撕开他的皮肉,吸干他的鲜血,将他每一寸骨骼血肉都吞吃殆尽。
这片乱局持续了一阵,那源源不断爬出怪物的喷泉终于累了,林觉却接收不到身体发出的抗议信号,他会像是一台战斗机器一样不知疲倦地战斗下去,直到彻底损坏。
满地都是尸体,还有粘稠腥臭的血液,林觉杵着长-枪,看着满天的血光长久地沉默。
还是很吵,还有影影绰绰的幻觉,光凭眼睛已经无法分辨虚幻和现实了,也许是那枚止痛针的副作用,也许真的是精神出现了问题,林觉眼前的世界奇异地扭曲着。刚才战斗的时候,他好几次听到宋寒章的声音,还看到了许许多多死去的玩家,他完全是依靠直觉在区分虚幻和现实,可是这种直觉只在战斗的时候出乎意料得敏感,在结束战斗之后,他又回到了被无数声音和幻觉困扰的状态。
林觉转过身,看向宋寒章的尸体,完好的右眼一阵刺痛。
就在那具尸体旁,另一个林觉抚摸着宋寒章的脸颊,对他絮絮低语。
那不断蔓延的血泊在他们身旁停住了,好似有一圈看不见的屏障,让他们和血淋淋的幻境割裂开来。
很好,没有弄脏宋寒章的衣服,但是旁边的那个家伙太碍眼了。
林觉提着枪,踩着已经积到了脚踝的血池,向他们走去。
另一个他抬起脸,他的脸是完好的,干净的,没有满脸的血渍,也没有那道贯穿了半张脸的伤口。
林觉看着他,他也看着林觉,他们相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阻隔了血泊。
就像一面魔镜,一边映出纯白无暇的过往,一边映出鲜血淋漓的现在。
另一个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无声地说: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