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闲散了一辈子, 这时候看着老爷子也只能点点头,“出去做事也行,只是您估摸着我的性子,受累给找个合适的,不成的话,只怕是做不长久的。”
他是个不能吃苦的人,这么一把年纪了,老爷子也是不忍心, 可是家里这么多嘴,总得有饭吃的。
老爷子看着人出去了, 不由得叹气,心里面杂草一样的, 家里收拾东西, 二姨娘看着什么都像是自己的,抱着儿子呜呜的哭,
旁边四姐儿挑着眼睛看着,“您哭什么?”
“你瞧瞧这么大的宅子, 这么好的院子,这些家具摆件, 哪个不是你弟弟的,现如今, 全都发卖了。”
二姨娘没有为那家的基业做一丁点儿的贡献, 家里的一砖一瓦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反而现如今她成了最大的受害者一样, 心里难过的不行。
四姑娘眼睛转了转,看了一眼窗外,觉得自己真的是多心了,这跨院里,谁都不会来的,“您想多了,您就是有儿子了,这家里您说了也不算,这家业还不一定是给谁呢,还真的就不如现在发卖了,大家一起过几日的好日子。”
“话儿没有这么说的,这谁家里头不得靠着儿子的,你弟弟,是家里的独一份儿,你就是眼皮子浅,只看得到捧着三姐儿跟凤凰一样的。”
“你怎么就不想想,等着没几年,三姐儿出嫁了,家里头不还是要靠着你弟弟,到时候说了算的,不是她四太太。”
二姨娘觉得自己是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现如今的苦日子是值得的,到时候当个正头娘子一样的,真到了那时候,四太太这个年纪的人了,是要看着她脸色吃饭的,再不济也活不过她呢。
四小姐骨架小,坐在那里穿着衣裳,跟个精致的娃娃一样,只是这个娃娃说话带着刺,经常话儿是横着出来的,“姨娘,您真的是白日做梦了,这家里您看还有什么家业了,还能留着给弟弟呢。”
说完就起来了,觉得二姨娘鼠目寸光一样的,二姨娘不见得最疼她,有了弟弟就更不能真心疼她的了,因此四小姐对着二姨娘也是不太柔软。
开门的瞬间,四目相对,那祯禧站在门外,她的吨位要大一些,尤其是跟四小姐站在一起看的时候,一个珠圆玉润,一个是小巧玲珑,一个是脸若银盘,一个是尖尖下巴。
四小姐心里面慌慌张张的,她是带着一些自卑跟尊敬看着三小姐的,打从生下来起,三小姐是高人一等的,老爷子小时候从来不许跨院的人跟三小姐接触,说话都要不高兴的。
低着头跨过门槛,一下子就走了。
那祯禧扎了个风筝,想着兴许街上能卖几个钱来着,试飞的时候到了跨院,恰好就是在二姨娘门口跟前,不小心全都听到了。
“三姐儿,怎么有空过来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要不要姨娘帮你去收拾去,你屋子里东西忒多。”
殷勤着去拉她,小少爷放在床上,一下子就变脸了,她眼看着三姐儿长大的,这丫头,的确是跟自己生的不一样,厉害的很。
想着当和稀泥的,瞧着那祯禧的脸色,觉得兴许是没听见,又是真的听见了还能怎么着,无凭无据的,还不兴人家说话的。
那祯禧脸色不见怒气,其实心里面已经较了真,“姨娘,您挺好了,这话儿我只说一次。”
往后退一步,那祯禧看着小少爷眼巴巴的看着门口,屋子里样样俱全,不像是当年买来的穷姑娘。
“这家里头,无论是到了何时何地,也是奶奶当家的,爷爷不昏头,父亲也不至于昏了头,就是父亲没了,这家里头也是要敬着奶奶的,没有庶子庶母在家里做大的说法。”
“家里穷也罢,富也罢,人人都有份儿,只有您看奶奶脸色的时候,我哪怕就是结婚了,到时候一样能接了奶奶到婆家奉养去,必不会给您作践了去。”
她原对着姨娘就没什么好印象,不过是贪占小便宜没什么见识的可怜人罢了。
只是今日她在门外听着,觉得这可怜之人必定有可恨之处,“姨娘要偌大家业,弟弟要大好前程,全靠自己挣去,再有下次,我必定要爷爷撵你走了。”
二姨娘吓得花容失色,当时就站不住了,在地上磕头,“姐儿心地好,是我鬼迷了心窍,心里必定不是嘴上说的那个意思,姨娘没读过什么书,话儿也不会说,姐儿别往心里面去,万不敢让四太太跟老爷子知道了去。”
她是知道的,自来都是知道的,这家里老爷子脾气硬气,庚子年的时候都要出去跟洋鬼子拼命去,他手底下教出来的三姐儿,也是难缠的厉害。
平日里笑眯眯的,你说什么都好,好声好气好商好量的跟四爷的脾气一样,只是骨子里,就拿着眼前的事儿来说吧,她竟然跟老爷子一样狷介耿直,眼睛里面是揉不得一点沙子的。
她不开口,四小姐扭过头来一起跪在跟前,“姐姐消气,我们必定改。”
眼前母子哭的跟泪人一样的,她自然是深谙家和万事兴的,“起来吧。”
等着她走了,二姨娘跟四小姐一起哭,小少爷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也跟着好玩一样的一起哭。
“噤声,噤声。”
四小姐拉着二姨娘的袖子,不敢放开了哭,“姨娘,您别哭了,给老爷子听到了,咱们娘几个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