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桃花眼一瞪:“看我作甚臭猫你不是自诩内功好吗让你劈就劈!”
展昭轻叹一口气,上前一步连挥数掌,但见砂石碎裂,尘土飞扬,墙壁上便多出一个一人多高深穴出来。
“小金子!”白玉堂探头向里面一望,向后一招手。
金虔领会,立即令蛊虫涌入洞中。
少顷,有几只蛊虫回来示意前方可行,众人便一一入洞。
这一进去,众人不觉一惊,原来这墙壁之后竟是别有洞天。
着眼之处,是又高又深的一处穴井,在穴井各处,皆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机关齿轮,铜铁钢木皆有,大小不一,有的大入车斗,有的细小如纽扣,更多的则是像脸盆大小的齿轮,齿齿相扣,环环相接,转速或快或慢,咔哒咔哒的声响带着回音,充斥众人耳膜。
一条又窄又长的石梯蜿蜒穿梭在无数大小机关齿轮中间,蜿蜒而上,看起来惊险非常。
“好壮观……”金虔目瞪口呆,由衷发出感慨。
众人也皆露出震惊之色。
“这边走!”一枝梅引领众人踏上石梯,低声道,“万万小心,若是踏错一步,掉入这齿轮之中,定然身碎肉烂。”
众人也知其中利害,不敢再分心,一步一步小心踏上石梯。
眼前的石梯窄细陡峭,仅能供半只脚掌着力,整个身体几乎是趴在石梯之上前行,足下是无数齿轮形成的机关深渊,全身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周遭机关齿轮的嗡鸣颤动,当真是寸寸难行,惊心动魄。
“耶稣如来、耶稣如来!”金虔一步一念。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房书安一步一哼。
二人一前一后,一声接一声,听得另外三人是一头黑线。
就这般提心吊胆走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前方的一枝梅突然露出喜色,加速两步攀爬而上,抬手拍在了石梯尽头的门板之上,只听吱呀一声,门板开启,一缕明黄色火光透了进来。
“终于出来了!”一枝梅一纵身,跳了上去。
还未等众人提醒其小心,一枝梅的凄厉喊声已经传了回来:“有鬼啊!”
众人大惊,急忙纵身跃上门洞,眼前顿时火光大亮,耀得众人眼前不由一白,待恢复视力再定眼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众人所处之地,依旧是一座无门无窗的八角大厅,在大厅高顶四周,嵌着十余盏油灯,将整座大厅照的亮如白昼。
而在大厅中央,直直站着一人,身魁如熊,臂粗如柱,一身黑色短靠,却是凌乱破损,露出的手臂、前胸,大腿之上,爆出一根一根的赤色血筋,就好似一条一条的红色蚯蚓钻入皮肤一般,令人心头发憷。
再看脸上,散乱发髻遮满整张脸孔,仅透出双眼血色凶芒,犹如嗜血猛兽,杀气四溢。
“是蓝骁!”房书安后跳一步,惊恐呼道。
“嗷嗷!”蓝骁仰首嚎吼,声如野兽,再无半丝人音。
“他走火入魔了!”金虔面色大变,惊呼道。
话音未落,就见蓝骁身形宛如怒射而出的炮弹,拔天而起,轰然冲出。
混着杀意的腥风倏然喷向众人面门,众人顿时惊骇失色。
展昭、白玉堂同时拽住金虔,急速向后掠退,一枝梅身如鬼魅迅飘一边,本可以险险避过,岂料突然大腿上多了一个异物,一低头,竟然是房书安不知何时抱住了自己的大腿,犹如一个秤砣一般将身形拽慢了三分。
一枝梅吓得肝胆俱裂,脚下如雨急点,将毕生所学发挥了十成十,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拖着大头拖油瓶撤离。
即便如此,半截衣衫也被那蓝骁的掌风也削去了一截。
“你想害死我啊!”退到安全距离的一枝梅大怒道。
“带我一起逃啊!”房书安满眼泪花。
“小心!”
突然,展昭一声厉喝传来,一枝梅抬眼一看,险些惊掉半条命去。
不过倏忽之间,蓝骁竟已到了自己眼前,一枝梅甚至能闻到他瞳孔中的血腥之气。
“妈呀!!”扯着一枝梅大腿的房书安尖叫声直穿透众人耳膜。
“叫什么!”一枝梅旋身飞旋一腿,将房书安给甩了出去,手腕在腰间顺势一抹,甩出一根青色软鞭,劈头盖脸抽向蓝骁。
岂料那蓝骁探手一抓,竟是将快如闪电的长鞭紧紧攥住,手臂一绕,将一枝梅整个人如流星一般轮飞出去,狠狠砸在了墙上。
“噗!”一枝梅身坠趴地,口喷鲜血。
凌厉凶猛的杀威呼啸而至,蓝骁身上的血腥之气犹如火山迸发,迅速烧至一枝梅眼前。
一枝梅形色大变,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千钧一发之际,一环金索瞬闪而至,缠住一枝梅腰身一扯,将一枝梅撤离一边。
一道凌厉剑光随行瞬至,巨阙剑芒犹如狼星蚀月,耀目缭绕间化作一堵光墙,向蓝骁直压了下去!
蓝骁巨塔身形竟是被这光墙狠狠压下,黑红血浆爆筋而出,合着腐臭肌肉跌落地面。
蓝骁血筋狂蠕,瞳孔骤然剧缩,全身血光大盛,形成一道血光炽烈冲天而出。
“轰!”
剑气光墙立时被血光冲裂,崩碎四散,如星片散飞。
展昭面色一变,肩膀一震,凝风真气盘旋缠绕周身,激起红衣翻浪。
修长手指迅拂剑身,一道流银般的真气漫流而上,青锋古剑顿如被注入月光华彩,令人无法逼视。
“嚯!”
轻喝凝音而出的一瞬,如火红衣飙出,展昭手中月色剑芒轰然灿碎,化作漫天星河逆卷而出,凝成璀璨星旋卷向蓝骁。
一道金光呼啸闪至,金索化龙,雪衣翻浪,白玉堂无瑕身影犹如一道银龙,飞速射入巨阙剑光星旋之中。
一剑一索,一红一白,双光腾耀,与漫天剑光映在一起,惊天动地逼向蓝骁血影。
刹那间,整座大厅贯满雷霆剑光,满厅剧震。
一枝梅坐在厅角,满目震惊;房书安抱着脑袋,豆眼爆裂,金虔缩成一团,运用蛊虫形成一个保护圈,将三人牢牢护住。
妈呀,这简直就是非人类的战斗啊!
“嗷嗷嗷!”
蓝骁惨嚎声中,黑红血浆飙飞散落,惊天剑光渐渐弱下,灭于沉寂。
红衣翩飞,雪衫飘落,展昭、白玉堂双双无声落地,齐齐望向大厅正中。
只见在大厅中心位置,蓝骁一声皮肉绽裂,几乎不成人形,身下血浆腐肉横流,气绝身亡。
“这人到底是人是鬼啊”一枝梅捂着胸口上前,一脸余惊。
“妈呀,吓死俺了啊!”房书安瑟瑟走上前,“这蓝骁原来还像个人,怎么今天变成了这般模样”
“八成是那苍暮给此人下了什么猛药。”金虔抹着头上的冷汗,推测道。
展昭皱眉看着蓝骁的尸身,微微摇头。
白玉堂收回捆龙索,一脸不屑:“如此不堪一击,襄阳王也未免太小瞧咱们了吧。”
喂喂,白耗子,哪里不堪一击了
若不是主攻猫儿大人的逆天的战斗力,就您那两下耗子挠爪的助攻,怕是连着蓝骁的边都摸不到吧!
金虔心里暗暗吐槽。
“看来这家伙就是这一层的活机关了。”一枝梅站直身形,环视一周,眼皮跳了跳,“只是这活机关被咱们弄死了,这死机关也没了线索啊。”
“急什么!”白玉堂桃眸一挑,开始在大厅内巡查,“只要有机关,定能寻出线索来。”
众人点头,便以一枝梅和白玉堂为首,将大厅四周墙壁、油灯细细查探了一番,结果却是――
一无所获。
“怎会没有”白玉堂皱眉。
“难不成这是死路”一枝梅也是不解。
“梅兄,展某记得你说过,那温文设机关之时,一般活机死关相扣――”展昭沉吟片刻道。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一阵沉默,然后,纷纷将目光聚集在血肉模糊的蓝骁尸身之上。
“没错,若是此人是活机关的话――”一枝梅摸着下巴,“那他身上定有线索。只是……”
只是……
众人目光纷纷移向那蓝骁那全身黑血横流,满身腐肉乱烂的造型――
太有碍观瞻影响胃口了啊!
众人暗叹一口气。
可想归想,正事还是要做的。
最终,在五人面面相觑许久之后,还是达成了一致默认,一同上前查看。
结果,还真发现了端倪。
“你们看他的胸口!”金虔指着蓝骁布满血筋的胸口叫道。
众人顺着金虔手指指向望去,只见那蓝骁胸口心窝之处,皮肤微微凸起一个手掌大的圆形,就像是在皮下藏入了什么东西一般。
众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了房书安。
“看、看俺干嘛”房书安瞪起豆豆眼。
“你不是有个削脚的片儿刀吗”白玉堂挑眉道。
“割开这人的皮,看看!”金虔一脸正色。
“为啥是俺!”房书安脸色一白。
“五爷我的画影丢在襄阳王府了。”白玉堂摊手。
“在下从来不用刀剑。”一枝梅双手插袖。
“咱没带手术刀。”金虔理由充分。
展昭默默握紧手中巨阙宝剑,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阴森森盯着房书安。
房书安不由一个激灵,咕咚咽下口水,一脸不情愿掏出随身的小片刀,顺着蓝骁心口凸起的皮肤慢慢切开,探入皮肉,取出一张沾满血迹的铁板出来。
“这是……”金虔瞪着细眼,总觉得此物有些眼熟。
房书安扯下一块衣摆,将铁板仔细擦干净,发现乃是一片镀金的板子,上面还刻着几个字符……
“这个铁板!”金虔一把抢过,惊奇道:“诶,这不是咱从百花公子藏尚方宝剑盒子中取出的那个铁板吗怎么在这儿,咱记得明明是……”
说到这,金虔声音突然一滞。
“怎么了”展昭问道。
“不对、不是那块!”金虔摇头,将铁板竖起,指给众人细看,“咱保存的那一块,上面刻着的是四个‘f’字,而这一块,上面只有三个‘f’字。”
众人定眼一看,果然如金虔所说,金灿灿的铁板之上,环形刻着三个‘f’字符。
“难道这铁板有什么蹊跷不成”一枝梅眯起凤眼道。
“俺听门主说过,说着冲霄楼最后两道机关需有钥匙方能通行,你们说,这铁板是不是就是钥匙”房书安瞪着一双豆豆眼道。
“钥匙……”白玉堂环顾四周,眉头深锁,“若真是钥匙,那匙孔又在何处”
“墙壁之上没有,莫不是……又在地面之上”一枝梅转目向地面上一望,只见满地血浆腐肉,不由眼角有些抽搐。
众人看向地面,也是面色不善。
“臭猫,你刚才就不能少砍两剑吗”某洁癖白耗子有些抓狂。
展昭轻咳一声。
“莫急、莫急,咱有办法!”金虔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一个瓷瓶,一脸自得道,“居家旅行必备之神物:融尸散,可毁尸灭迹,能清理现场!”
说着,啪一声拔开塞子,开始四处狂撒,“定在瞬息只见就还您一个光亮如新的杀人现场!”
随着那白色的粉末飘落地面,地上的血水腐肉冒出一串串气泡,然后,便化成了一滩一滩的清水,慢慢渗入地面。
众人暗松一口气,开始探查地面,连一寸一厘也未放过。
“有了!在这!”房书安突然大叫一声,指着脚下道。
众人急忙奔过来定眼一看,果然,在一块地砖之上,浅浅凹下一个圆形,若不是那融尸散化成的清水聚集在这浅凹之处,恐怕甚难发觉。
“小金子,把铁板给我!”白玉堂向金虔一递手。
“好!”金虔送过铁板。
“白兄,小心些。”展昭叮嘱。
白玉堂点点头,小心翼翼将铁板嵌入浅凹之中。
“咔哒!”
一声十分微小的声响随着那铁板嵌入发出,然后便再无声息。
就在众人纳闷之际,突然,整个地面微微一颤,地板下发出隐隐嗡鸣之声。
“小心!”
展昭、白玉堂同时拉住金虔左右手,一枝梅一把拽住展昭,房书安一手死死拽住一枝梅,另一手扯住白玉堂,五人呈一圆环,神色紧张盯着四周。
“咔嚓咔嚓咔咔!”
就听地底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忽然,地面剧烈一晃,然后整个大厅的地面竟随着咔咔响声慢慢高移,朝着天花板升去。
“不是吧!”金虔面色大变。
众人也是大惊失色,如此升上去,众人定会被地板和天花板挤成肉饼。
“你们看上面!”突然,一枝梅大叫一声。
众人顺声望去,但见天花板上慢慢凸起一个圆柱,圆柱终端的形状和大小竟是与刚刚那块铁板一模一样。
白玉堂立即蹲身翘出地面上的铁板,飞身而上,将其嵌在了天花板的凸处。
“咔哒!”
天顶轻轻一颤,紧接着,天板裂成八块,缓缓旁移,竟将整座天花板都移开,显出一个偌大的黑漆通道出来。
众人这才长吁一口气,随着缓缓上升的地板圆盘进入通道,眼前渐渐漆黑。
一枝梅从腰间抽出两个火折点亮,照亮四周。
众人定眼看去,只见所处之地,乃是一个用青砖砌成的石道,一眼望去,就好似一个巨大的烟囱,周边光滑道壁上,嵌着八条深陷的沟渠,从里面传出隐隐的咔哒声。
而众人所站的地盘,就是随着这咔哒声慢慢高升。
“神乎其技……”展昭感慨。
“这温文果然有几分本事。”白玉堂一副资深评论家模样。
“希望这个机关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房书安双手合十。
“简直就是电梯啊……”金虔细眼四顾,不觉喃喃出声。
展昭、白玉堂耳尖同时一动,同声问道:“什么”
“咳,属下是说,简直就是天梯啊!”金虔连忙打马虎眼道。
“天梯――这名不错。”一枝梅点头道,“温文这个老家伙,果然是个奇才,这种机关居然也能让他想到。”
“诶温文很老吗”金虔问道。
“也就七十多岁吧。”房书安一旁接话道,“可是性格却像个小孩子,特别不着调。”
喂喂,你丫个大脑袋鬼,有啥资格说别人不着调啊
金虔与众人一起,向房书安露出鄙夷目光。
“咳咳,那个……”房书安干笑两声,“也不知道上面有啥啊……”
“不可掉以轻心。”展昭肃声道。
众人点头,皆肃下神色,纷纷严阵以待。
随着“电梯”慢慢升高,众人也愈发神色凝重,房书安频频干咽口水,金虔头冒冷汗,展昭神色肃凝,白玉堂双目隐寒,一枝梅一直连续不断的哈欠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整个通道内只能听见机关转动的咔咔响声。
突然,就听头顶咔嚓一声,一道微弱光线从头顶射下,众人抬眼一望,只见上方一片黑暗中裂出八道光痕,紧接着,光痕慢慢扩大,竟是上方又有一处天板裂开,旁移八散,从上方显出橙色的暖光,犹如日光一样照在众人身上。
“大家小心。”白玉堂凝声道。
众人神色愈发沉凝,身形紧绷,视线随着地盘一点点升高,眼见景象也渐渐清晰。
最终在地盘停住之后,众人发现,又来到了一间八角大厅。
形状大小与前两间无异,甚至连挂在墙上的灯盏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大厅墙壁之上,却镶有一扇铜门。
五人直直立在大厅之中,环顾四周,个个神色凝肃。
“咋回事,为啥一个人都没有”房书安问道。
“小心,反常定有妖。”一枝梅一脸谨慎道。
展昭和白玉堂双双护在金虔身侧,一个手握巨阙宝剑,一个横拽捆龙金索,四目犹如电光,齐齐四扫。
金虔站在几人最中央,心头也是突突乱跳。
突然,就听咔嚓一声,三道铜门中的最右一扇缓缓开启,从门中缓缓走出一人来。
长袍广袖,凤眼邪挑,一声高雅风骚混合并存之气――竟是黑妖狐智化。
一瞬宁静。
“门主!”房书安率先回过神来,满脸惊喜奔了过去,“您怎么在这……”
“唰!”
一道紫色剑光逆峰撩起,将房书安从上到下切出一道血痕。
众人顿时惊呆。
只见房书安扑通一下后倒坐地,颤巍巍探手一摸自己脸上的血水,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跑了回来。
“俺的乖乖,门主疯了啊啊啊!”
众人这才看清,房书安从上到下,从裤子到衣服再到脸,都被刚刚剑光从中间齐齐切开,衣衫裤子破成两扇,丑脸被血痕割成两面,幸亏房书安轻功不好,刚才奔过去之时速度太慢,否则,定会被当场切成两半。
一枝梅一把扯过房书安,拍向金虔方向。
金虔迅速掏出一瓶止血散洒在了房书安挂满眼泪的脸上:“没事,破不了相的!”
“智化”展昭上前一步,黑眸凛凛瞪着一脸沉默的黑妖狐。
但见智化软软下垂手臂拎着紫电剑,表情呆滞,凤眸黯然,瞳失焦距,眼白之中,隐隐透出血光,竟好似……好似……
“十绝军”白玉堂利眸一闪,惊呼出声。
“还是白玉堂眼力好。”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适才开启的铜门之中传出。
又一人从门中缓缓行出。
黑衣黑靴,黑瞳黑发,一道黑缎发带直垂腰间,水眸寒冰,容貌清美,半面脸上横着一道丑陋疤痕。
竟是之前在襄阳王府叛变的雨墨……
不,现在应该称他为――
杀士冰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