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潮过后,东城四处都在修建被弄坏的房屋,重府内人形妖兽扛着木头、石板,进进出出,所以东城重府算是最快修建完毕的。
这一日,新管事给祁白玉送来个包袱。
包袱里放着重府重地收罗的灵物灵币,说是城主给的,祁白玉扯过包袱,便去内院找重越。
被毁得千疮百孔的重府经过数日的修理,假山更加宏伟,复杂的回廊被拆建后,开凿出一口小湖来,湖上有古木有亭还有青石铺就的小洲。
泉水自假山处蜿蜒流淌,汩汩流淌,清澈见底,还有几尾红鱼游走于摇晃的水草间,时而停下,时而晃动。
一人枕着手臂悠闲地躺在竹木躺椅上,身着半旧长袍,衣襟稍敞露出雪白的锁骨,手里捏着一根芦苇,芦苇的一端轻轻点水,正逗着水里的鱼儿,阳光落在年轻的俊脸上,皮肤通透得好似发光。
祁白玉刚过去便看到这样一幕,呼吸没来由地一紧。
丫鬟们从回廊上经过,面上带着红霞,小声议论城主没说要走,若是留下就太好了,可见了祁白玉,她们立刻低下头加快脚步。
祁白玉稍微克制了下自己,正欲转身,一道白光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正要找你,我跟你走,不管他了!”雪白小兽张牙舞爪。
祁白玉面露笑意:“怎么,你跟兄长吵架了”
雪白小兽跟他混熟了以后说话就理直气壮了,气急败坏地道:“整个岐山境年轻一辈都奔前程去找机缘了,所有小弟都知道我要离开岐山,全山上下给我践行的厚礼都收了,你还给我炼成丹药了,可他却说不走了,不走了!”
祁白玉道:“别急,慢慢说。”
“他说要留在重府!让我也留下来陪他,说外面很危险,不如留在这里安稳。我小小年纪如此天才,将来光明坦途,怎么能止步于此呢!”
祁白玉道:“你既已认他为主,他若要你留下,你也走不远。”
“所以怎么办啊!”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重越比它懂,根本劝不动。雪白小兽见了他手中的包袱,怕他也走了,道,“要不你劝劝他”
祁白玉脚尖点水,掠到小洲之上,停在躺椅旁边。
重越眼睛也没睁开,道:“白玉,你说人生一世,什么才是最要紧的”
祁白玉受不了他唤自己名字的时候,无论是清扬的,随意的,散漫的,还是劫后余生战战兢兢的语调,都别有一番勾魂夺魄的意味,或者单单勾住了他。
“什么”祁白玉顺着问。
“舒服。”重越看着那鱼儿,道,“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所以兄长的意思是”
“我现在就很舒服,很自在。”重越道,“所以我为什么要去危险的地方,去博所谓的一线生机,与人争,与天斗,给我自己找不愉快呢与其还没来得及享乐都死在半道上,不如在有限的生命里及时行乐。”
祁白玉道:“对修仙者们而言,争斗本身就是一种快活,未知本身就有着别样的吸引力,尝过极致的惊险刺激,不觉得平淡无奇才是折磨么”
“无聊至极,我觉得睡觉赏花逗鸟看鱼比较有意思。”
“……”
祁白玉道:“关键是睡什么样的觉,赏什么样的花,逗什么样的鸟,看什么样的鱼。你若去外界,你可以睡玄冰神晶床,赏空谷幽兰,奇山逸景,逗九天神鸟,看鲲鹏戏水。以你的心态,天下何处无风景,不比这岐山境要有趣得多”
重越眼皮颤了颤,翻了个身:“那多危险。”
祁白玉目光暗了不少,道:“有我在,不危险。”
雪白小兽道:“还有我!咱们一起,怎么也比一个人上路要保险得多。”
重越不为所动,道:“不去。”
祁白玉招呼着雪白小兽先下去,但雪白小兽就是不走,担心重越把祁白玉也气走了,那它就真没辙了。
“原因呢”祁白玉问。
重越睁开眼睛,头枕着手,看向不知何处,平静地道:“你们会嫌弃我的。”
“不会。”祁白玉道。
“你想多了!”雪白小兽只要把他弄出去就万事大吉,裂开嘴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
“只有你嫌弃我们的份,我们不可能嫌弃你。”祁白玉加了句。
“他怎么,他凭什么嫌弃我们!”雪白小兽听不过去了。
“他连他自己都嫌弃,”祁白玉告诉它,“他嫌金灵半神体不够强,他是连金灵半神体都嫌弃的人,确实也会看不上我们,所以才不肯和我们同行。”
雪白小兽若有所思。重越道:“你们迟早都能更进一步,但我没什么追求,只想过安稳日子。就算跟你们去了,我这一路上可能帮不上什么忙,还会连累你们,我怕你们以后也会像他们一样,怪我不中用。”
雪白小兽听得一阵酸楚,重越这回真是被虐惨了,但也别自暴自弃啊!
祁白玉听明白了,扪心道:“我想要你同行,只是我想跟你同行,与你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没关系。你想出头就出,不想出头就站我身后,兄长,你在我身边,我只要你安然无恙。”
雪白小兽一个激灵,你不就是不想费事不想麻烦吗,道:“对,你活着就行,别的都可以不用你管。我收回说你没追求的话,保命本身就是最大的追求!”
祁白玉点头道:“安稳也是。”没有足够的实力,何来安稳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