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容见他生气心里就舒坦了,走到自个儿的床边矮榻上坐下,片刻后小九端来了泡好的艾草水过来给她泡脚,一边开始给她松发按摩。
她没事儿就一直盯着对面躺着的老家伙,他现在闭着眼,跟死了一样安静的躺着,几个丫鬟伺候的很得力,时不时的掀开被子看看他有没有尿床。
没多久小辰端来了睡前的药,坐在床尾轻轻的吹着,吹的差不多了看着苏玉容:“老夫人,这是老爵爷今日最后一碗药了,奴婢这就给老爵爷喂下。”
苏玉容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你仔细别呛着老爵爷。”万一呛死了那多没劲……
“是。”小辰和小美两人一人扶着封于修的脑袋,一人喂药,许是封于修不想死,又或许是不想被那柄长勺折磨,这一次乖乖的喝了巨苦的药。
小美见他眼睛使劲挤着,料想他是觉得苦,就拿了桌上准备好的一粒糖想要塞进去,苏玉容一见立马拦着,眸中幽光闪过:“小美,别给他吃,那糖豆又圆又滑,老爵爷如今嘴巴不好使,一会儿这糖豆呛到他可就糟了!”
小美闻言自己差点犯错,吓得脸色都变了,立马将那糖豆拿过去,可躺在床上的封于修却使劲儿瞪着小美:拿回来!大爷苦死了!要吃啊!
苏玉容年纪大了,对这些如花似玉的丫头们很是宽容,见小美害怕了,摆手笑笑:“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也是怕苦着老爵爷。可老爵爷什么人,年轻时带兵剿过匪,伤可见骨也没皱过眉,更遑论这碗苦药”
床上躺着的封于修,此刻那双眼里满是疑惑,当年他去剿匪的时候,是受过一次重伤,后背长长的一条伤口深可见骨,差一点都没熬过来。
可是那时候女儿青青已经出生,他们两个人已经极其厌恶彼此,剿匪回来也未歇在她房中,他受伤的事儿也从未告知她,她是如何知道的
提起这件事来,苏玉容松弛的唇角便浮起一丝冷笑,当年他受伤的事儿一开始她是真不知道,是柳氏那贱人在屋里哭了两天之后她才知道的,原来封于修受伤后给那贱人写了一封信。
是专门写给那个贱人的,而她作为正妻,却连他的一张纸条都没得到。
呵呵……多讽刺啊。
所以自那日起,她天天盼着他死在那儿,这辈子别回来恶心她,可是人家命大,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想起往事,苏玉容心头就一阵闷疼,难受的靠在了床头,挥退了丫头们,从床头的盒子里拿出女儿小时候最爱的布兔子贴在脸上,压住那酸涩的眼眶。
屋中只剩他们两个老家伙,寂静的叫人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封于修睁开眼,尝试着慢慢的转动脑袋,转了一点后就看见那个老恶婆抱着一个白色的布偶兔子……他双眼微微疑惑,在脑海里思索了许久才想起,这好像是青青小时候爱玩的……
一时间,他看着苏玉容那苍老的模样,心中不知为何,竟浮起一丝怜悯来。
他现在还记得,当初他给女儿找了江南的夫家后,苏玉容是如何同他大闹的。
她跑去了他的书房里,让他和江南退婚,不许他将女儿远嫁。可那时他对她极其厌恶,怎么肯让她毁了女儿的好婚事,自然不肯妥协。
后来她就疯了一样哭的泪流满面,歇斯底里,将他书房的书籍摆设一通打砸,还要拿火烧……他怎么肯让她烧
就掐住她的手腕叫她别发疯,可她根本不听,张口就咬上他的手臂,死死的咬住,出血了都不肯松开,像是要啃掉他的血肉……
他痛极了,怒极了,一把将她甩开,她的头磕到了桌角上,受了伤,流了血,她却好像不知道痛一样,癫狂的指着他又哭又笑,说他冷心绝情,说他定会不得好死……
那时候的他,似乎有那么一刻,觉得她很可怜,可那一丝丝的怜惜,抵不过对她深深的厌恶。
后来借着她养伤之际,他将她困在主院之中,迅速完成了女儿的婚事,再后来,她大病了一场……
回想往事,再看如今,他静静的看着抱着女儿布偶暗暗流泪的苏玉容,忽然明白了当初她为何那般的歇斯底里不肯女儿远嫁。
她怕孤独啊……
她就生了女儿一个,如今却远在江南,三五年回不来一次,像这样想女儿想到,抱着布偶哭的夜,她经历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