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 顺王目光便转去了龙案一角的那只玉龙杯上。他有那么一瞬的沉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但迟疑也只是一瞬的功夫,很快,顺王便将目光落在龙案后面那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身上, 问“父皇……您要处死皇后吗?”
高宗旧疾缠身多年, 近日来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此刻面含病态。他略显苍白的脸紧紧绷着,毫无血色的薄唇压得死死的, 目光里有怒火、有恨意。
“自从朕登基以来, 嬴王一党便不知天高地厚, 朕早起了杀心。如今, 嬴家胆敢预谋篡夺皇位,朕岂能再留皇后?珩儿, 当年你母妃之死,乃是皇后一手造成的, 如今你亲自端了毒酒喂皇后喝下,也算是安抚了你母妃的泉下之灵。”
顺王点头“儿臣谨遵父皇旨意。”又说,“父皇, 太子殿下也留不得。依儿臣之意, 皇后与太子,皆都该赐毒酒。”
高宗闻声目光却闪了一下,只垂下脑袋去, 慢悠悠道“太子……朕自有别的打算。杀皇后, 才是当务之急。”
顺王却坚持说“父皇, 太子留不得。嬴家叛乱谋反,太子身上流的可也是嬴家的血,留太子,便就是留祸患。”
说罢,顺王还撩袍子跪了下来,恳请说“既然父皇给了儿子毒死皇后的特权,那么儿子也恳请父皇一并给与儿子赐死太子之特权。”
高宗从龙案后抬起眼睛来,重新看向顺王,明显在压抑着怒火与不耐烦。
“珩儿,朕这么做,自有朕的打算,你只需按着朕交代的去做就行。至于别的,等你日后会明白。”
顺王也抬起头来,看向龙案后面的那个天子。那个他喊了十多年“父皇”的人,那个十多年来,唯一会给自己温暖的人……
如今想来,一切都是假的。
他只觉得无限悲凉。
亲生父亲从一开始就布局利用自己,而亲生母亲,则以为自己是仇人的儿子,从没给过自己一天的好日子过。而如今,他的父亲要他亲手杀死母亲,为的,只是日后真相揭露的时候,叫他挨人辱骂,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顾家的人告诉自己真相的时候,他还不敢信。可如今看来,他真是不信也不行了。
“是,儿臣遵命。”顺王应下。
但顺王并没有毒死皇后,而是放了一把火,把皇后寝宫给烧了。皇后寝殿失火,外头守护的人要前来营救,顺王却挡在殿门口不让。
“父皇有命,赐嬴氏死。谁敢救嬴氏,等同谋反。”顺王抓着圣旨,挡在门口。
嬴王谋反一事,无人不知晓。陛下赐死嬴皇后,也是情理之中之事。所以,当顺王握着圣旨挡在门口的时候,真就没人敢贸然闯入。
但守在殿外的禁卫军头领立即去勤政殿禀明了陛下,高宗一听,惊得站起“什么?”他显然也是没有猜到的,“顺王放火烧了皇后寝宫?”
“那皇后人呢?”
禁卫军将领回话说“皇后……皇后一直呆在寝宫内没有出来。臣等想着要去救火,但顺王说,若是胆敢上前救皇后,等同……谋反。”
起初是惊讶的,但惊过之后,高宗就觉得,或许用这种残忍的手段让他们母子相残会更好一些。如今顺王越是手段残暴,日后他得知真相,便越是心痛。
这样或许更好一些。
但心里想是一回事,面上又是另外一回事。嬴家虽叛变了,但嬴氏却是皇后,死得这般不体面,顺王还是该罚的。
“传朕旨意,顺王不敬嫡母,把他……把他拿下。”
“是!”禁卫军头领立即领旨。
高宗又下了旨意“救火!留皇后全尸。”
但火势实在太大,等宫人将领们将大火完全扑灭后,已经是次日一早了。这场大火,可真是把景阳宫烧得个干干净净,甚至连相近的几处妃嫔宫宇都遭有波及。顺王被禁卫军押送回顺王府去了,太子得知顺王所做的一切后,提着刀纵马去了顺王府。
但在顺王府府宅前,被禁卫军拦了下来。
叶榕把自己从镜子里看到的一切都告诉魏昭,叶榕有这样的金手指,魏昭办起事情来,倒是事半功倍。一切进程,倒是比他预想中还要顺利。
魏昭坐在棋盘前,手摩挲着棋子,慢悠悠说“顾家既然插手管了帝后之间的事情,指定是不可能管一半就甩手不管的。皇帝让顺王端毒酒毒死皇后,目的就是要他们母子甥舅残杀。”
“皇帝的这番歹毒心思,想来顾家人瞧得明白。如今眼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拥顺王登基。但顺王登基,若不把他的身世公诸于世,且如今又担了个弑杀嫡母的罪名,那么只能算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拥顺王登基的同时,顾嬴家两家比会合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揭露陛下的所有阴毒心思,越是把陛下说得不堪入耳大逆不道,于顺王登基越是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