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再过稳重的男儿,此刻也不免乱了阵脚。他手上还握着笔,手一颤,墨汁便滴下来,在纸上晕染成一片污渍。
偏偏那人儿还一无所察,她不仅不往后退,还伸出了葱白的指尖指着溯渊弄出的墨迹,小声惊呼“呀,可惜了”
溯渊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宣和嫩生生的指尖上,她的手指纤细,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圆润可爱。
看她似乎要从身后越过自己去拿那张被污了的纸,溯渊心头一跳,登时就站起身来,猛地撤开。
却不想宣和其实是故意的。
她根本就不是去拿纸,只是随手一拂而已,却引来溯渊这么大的动静。
宣和故作惊讶,圆圆的眼睛带着一丝疑惑“你怎么了”
溯渊发现自己会错了意,顿时紧绷了嘴角,不过到底还是个年纪轻轻的男人,平素再过冷淡这时也难免有些血气方刚,面上瞧不出什么,只是耳根却悄悄的红了个彻底。
越是羞,他越是紧绷着,脸上瞧着也越发的冰冷。
好在宣和已经习惯了他的不言不语,她托着腮问溯渊“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溯渊“嗯”
“你以后会一直待在教里吗”宣和说着稍稍收起了笑意,一双眸子暗含担忧,“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也许外面更适合你。”
溯渊垂下眸子看她。她的身材是那种较小型的,个子堪堪及他肩,他垂眼看她时恰好撞进她的眼中,溯渊心中顿时涌起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受。
以后吗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以后,所有人都把他当作灾星,恨不得离他远远的,还把他当作最卑贱的人,让他做最卑贱的事情。
在那些人眼里,他或许哪天就不堪重负死掉了,他哪里有什么以后,就算是有,须也是暗淡无光的罢。
但是他也是个血性男儿,他并没有那么大方,日后有机会,总要把那些欺辱他的人杀光。
在被宣和带回来之前,他一直觉得岚风教没什么可留的,若是有机会,他定然会义无反顾的离开。
他的以后,应当是血、腥的。
但是在宣和面前,他说不出这种话。
面前的小姑娘目光纯真,她没见过杀戮,没见过残忍暴戾的事情,半月前就曾被断了头的人直接吓晕过去,这样的人儿,合该养在娇阁里。
可她却是老教主的女儿,现在是新的教主,同时她也是当初把他买来的人,是自乡坤之后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
对溯渊来说,她曾是溯渊的光,但她又亲手把这光掐灭。
她把他带回来,又任由所有人欺负他,溯渊不知道有多少次濒死,但是上天又让他命硬,还要拖着受伤的身体去做事情。
在岚风教,在老教主的授意下,所有人都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负他,无疑,溯渊是恨老教主的。
不只是老教主,他对整个岚风教都没有任何感情,即使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年少不懂事的时候他也是恨过宣和的,后来长大了,他的武功已经很强大了,而她却柔弱的一场风寒就能带走,他甚至不用一分力气就能把她掐死。
溯渊便觉得没意思了,也对她没了恨意。
直到前些日子宣和主动为他开脱,才让溯渊重新审视起两人之间的关系。
溯渊难以想象日后他杀上岚风教以后,对着这样的娇人儿,能否再挥得动刀。
“外面听说很是精彩呢,可惜自我十岁之后身子更弱了,爹爹就再不许我出门,算起来我已经有七年没有见过教外的样子。”
溯渊不说话,宣和自顾自的说起来,言语间充满了向往。
她就像一只被困着的小鸟,渴望着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日后,教主若是想,属下可以护送教主出去。”
这时的溯渊心底生起一种难言的卑微,他甚至都不敢说出“带她去”,只说护送,仿佛怕她拒绝。
宣和冲他柔柔一笑“怕是没机会了,大夫说我的弱症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活不过十八岁的。”
溯渊眼皮一跳,陡然想起,她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可是她那么脆弱,没杀过人,没做过恶,上天为什么要这般对她呢
溯渊的薄唇微张,半天还是合上了。
他有次出任务时无意中听到旁人说朔北的山峭上有一株千年雪莲,可治百病,但是危险重重,无数人为了采这药没了生命。
若是他能把雪莲采回来呢,她会不会多活一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