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真却并没有发现赵曦知跟程晋臣, 她给赵芳敬紧紧地拥在怀中,就好像落在了世界上最安全所在,所有惊慌失措, 流离失所尽数消散无踪, 如果愿意, 她真想一辈子都这样呆在他怀里。
可不知为什么, 这一时刻,泪却突然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却又因为她脸紧贴在赵芳敬胸口,泪才冒出, 就给他软滑缎袍擦拭干净了。
等赵芳敬将养真松开, 看着她发红含泪双眸, 还以为她是给方才情形给吓到了,忙仔细给她将眼角泪拂去:“别怕, 十三叔在这儿。”
养真本不想哭,可是此刻却有一种无法按捺情感, 她仰头看着赵芳敬温柔面色, 突然张开双手将他拦腰抱住了。
幸而赵芳敬来及时, 底下众人早就将养真跟谢氏原先乘坐马车带了去, 又知道谢氏跟李大中了毒箭,忙就近去医馆叫大夫快动手诊治。
因为养真手上跟身上也沾了血, 赵芳敬生恐对她不利, 也不顾管别事情, 便先带了养真回到了王府, 叫她把脏了衣裳都脱换了,又用清水洗干净了手脸。
赵芳敬兀自不放心,又反复地问她是不是都洗好了。毕竟那箭簇带毒,雪中自然也掺了毒,这幸而是养真沾血肌肤并没有破损。
养真收拾妥当,又想起谢氏,十分担忧,就想要去探视照看。
赵芳敬劝她:“方才他们来报,你们太太情形已经稳定了,稍微再过一阵子就直接送回樱桃巷。这会儿你就不用再多走一趟了。”
养真突然想起今日事情是因自己而起,如果那些刺客暗中盯着,自己贸然过去岂非不好
又想到了跟车李大孙二,以及得善得良,赵芳敬沉默了会儿,说道:“你府里那两个人没什么大碍,至于李大他们……”
原来李大因为中了毒箭,行动不便,又怕养真不妥,便催着孙二快去。
偏偏人群中藏着刺客伺机动手,孙二冷不防竟给刺了一刀,在赵芳敬人赶到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抢救不及。
赵芳敬本不想告诉养真,但也知道迟早是瞒不住。
养真听了这话,心头锥痛,突然想起自己南行一路上多亏了孙二跟李大两个人暗中保护,虽然交际不多,却已经是自己极为信赖人,今日却竟这么去了。
养真本就是个重情重义人,一时竟无法接受此事,只觉着呼吸困难,泪却不由自主涌了出来。
赵芳敬忙抱着她,百般安抚。
正在这时候,外头报说晋王殿下跟荣国公府小公爷到了。
养真情难自已,哭泪眼朦胧,在赵曦知跟程晋臣两人进门时候,还呜咽不止。
程晋臣见状吓了一跳,还以为养真是怎么样了,忙上前一步询问如何,赵芳敬道:“她无碍,只是我方才将孙二身亡消息告诉了。她心里过不去。”
程晋臣松了口气,忙说道:“我们才从那回春医馆过来,你们太太、情形好了些,还问妹妹怎么样呢,还有李大哥,也挣扎着问妹妹情形,得知是王爷带了妹妹回来了才都放心。所以我跟三殿下也赶紧过来看看。”
养真这才擦了擦泪,说道:“太太跟李大哥到底怎么样”
程晋臣道:“你别担心,李大哥只是中了毒,袪毒就好了。太太身子弱一些,假以时日仔细调养自然无碍。”
赵曦知自打进门行过礼后就一言不发,听到这里才说道:“这件事情又是古怪,又是可恶,到底是谁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害你”
养真摇头:“我也毫无头绪。”
赵曦知道:“你素日里也没得罪过什么人……怎么会有人这样大费周章到这种地步,恨不得置你于死地呢”
程晋臣心里有点为难,忍不住低声说道:“若说妹妹得罪了人,恐怕也没有别,只有乔家。可是我想乔家也做不出这种大手笔。”
养真带了谢氏离开了乔家,才导致乔家逐渐到了如今这种破落地步,但是赵曦知跟程晋臣在来之前已经仔细打听过了,知道今日行刺人身手了得,而且还不是一人行凶,可见是有组织有预谋,乔家人没有这种身手,而假如请是杀手,自然也价值不菲,以他们现在情形也做不到。
养真一愣,继而道:“不会是他们。他们不至于……也没有这般胆量。”
程晋臣说完后也知道不至于是乔家人,可又实在没有别头绪。
赵曦知又看向赵芳敬:“十三叔为何不言语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赵芳敬道:“难说。有时候并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或者得罪了什么人,人家才要害你。”
养真却想起那道在屋顶上一闪消失影子,心中一动,竟脱口道:“我见过那个人……”
在场三个人都怔住了,齐齐转头看她。程晋臣忙问:“妹妹说是哪个”
养真不由自主说了出来后才醒悟不妥,但这会儿改口已经晚了。
原来养真方才心头寻思,竟想起那屋顶上弓箭手身形似曾相识,搜肠刮肚,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在南市找寻薛典时候,曾经有一个人试图对自己不利。
那时候她并没有张扬此事,如今想想,今日所见那人,竟跟当日那个有几分相似。
当下养真便把那件事说了,又道:“我只觉着两个人有些相像,未必就是真。而且这么多年了,本来安然无恙,为什么突然又冒出来”
赵曦知睁大双眼,又惊又怒道:“你是说你当初才回京不多久,就有人想杀你你怎么没有告诉人”
养真小心地扫了赵芳敬一眼:“我、我不想闹得满城风雨。”
赵曦知喝道:“你可真是愚蠢!要是那人就是今天这刺客,以他身手,要杀像是你这样,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你还敢不告诉你,你多大胆子!这些年来无事,也算是你命大了!”
赵曦知觉着养真不把自己命放在心上,又气又急,才说了两句,赵芳敬淡淡道:“曦儿。”
赵曦知这才打住,却仍瞪了养真一眼。
养真知道赵曦知没有恶意,而且三殿下是因为不知道赵芳敬安排了人暗中保护自己,也是关怀自己意思,她便只是低头不语。
程晋臣道:“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来路,这种厉害身手,还有那十分出色箭法,以及箭上涂毒,这伙人来头显然不小,若真是妹妹所说那人,这就是说数年来他们一直都在妹妹身边……想想简直叫人不寒而栗!”
赵芳敬道:“我已经命人去追查兵器跟毒出处,死了那些刺客也带去验尸,不管是什么人处心积虑,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程晋臣道:“还是王爷心细!恨不得立刻就捉到那些贼人,将他们碎尸万段!”
三人说了半晌,赵曦知说道:“咱们也该走了。”说了这句又看养真:“乔姑娘呢”
养真一怔,还未开口,赵芳敬道:“她留在这里,你们先去吧。”
赵曦知默默地答应了声,这才跟程晋臣一块儿告退而去。
且说赵曦知跟程晋臣两人离开了楚王府,程晋臣因为那神秘刺客事,心中记挂,过了会儿才发现赵曦知也一反常态地沉默寡言。
程晋臣问道:“殿下怎么了,莫非也在为了刺客事忧心”
赵曦知瞥他一眼。
三殿下当然也是惊疑于那刺客来历,但同时还有另一件事也困惑于他心头。
那就是赵芳敬对养真情愫。
此时此刻赵曦知几乎已经确认了,赵芳敬对养真并不似先前他自己认为那样单纯。
这种突如其来真相几乎盖过了刺客带来震撼。
这会儿见程晋臣问,赵曦知说道:“我倒并不十分忧心。”
“哦为什么”程晋臣很疑惑。
赵曦知叹了口气,想到方才赵芳敬替养真否认要走之事:“经过这件事,十三叔必然对她更加上心了,除非那刺客有通鬼神之能,不然话,他岂能在十三叔眼皮底下伤着乔养真”
程晋臣给他一说,才嗤地笑了:“我倒是忘了。怪不得方才王爷不叫我们带着妹妹一块儿走,原来是这个用意,这也好。”
“好吗”赵曦知眉头却皱了起来。
程晋臣听出他口吻有异:“殿下……怎么了”
赵曦知心中烦乱,终于说道:“我还是那句话,我觉着十三叔对于乔养真是过于、关怀了。”
程晋臣一愣。
跟赵曦知相反,程晋臣心意却都在刺客那方面,这会儿听了赵曦知提醒,才蓦地回神。
心底也闪现在长安街上赵芳敬将养真拢入怀中姿态,程晋臣心中泛起一丝异样:“是、是啊。”
赵曦知听他答应,便转头道:“你也看出来了”
程晋臣张了张口,可是他又不想背地里说这些事,似乎对养真而言是一种亵渎。于是程晋臣说道:“兴许……只是关心情切呢”
赵曦知冷哼了声,转头看向前方:“我现在只盼着……十三叔快快娶亲吧,兴许成了亲,心思就改变了呢。若还这样下去,我真怕、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