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惊绿没想到, 到最后她还是体验了一回从登州一路向西去往大漠的旅程。
这年元月一结束, 邀月几人就带着素素去了绣玉谷。平日里小孩儿在身边,多少觉得聒噪,但现在人彻底不在近边了, 她和叶孤城这两个做父母的也十分不习惯。
两人在南海闲散了一个月后,叶孤城大约看出她的无聊了, 主动提议要带她出门玩一圈。
“去哪呀”当时她趴在他身上, 一手玩他的头发,另一手软趴趴地挂在他肩上, 声音里透着一股慵懒, 仿佛下一刻就要闭上眼睡过去。
“你想去哪便去哪。”他垂眸道,“就我们两个人。”
卢惊绿被后半句说得动了心,她这几年在人前端白云城主母的架子,委实端得累极。
偏偏自海上销金窟和无名岛风波后, 她这个城主夫人也算对南海做出了些微小的贡献,所以近几年来,南海境内一些门派的女弟子们, 常有来拜访她的。
简而言之,应酬一直不少。眼下叶孤城说要跟她两个人出门,那也就意味着, 出门的这段时间, 她根本不用见平时要见的人。
“那什么时候走”她想到这里, 立刻精神起来了。
“你若是愿意,明天就可以出发。”他顿了顿, “反正不带别人。”
说走就走,这的确是他的风格了,卢惊绿想,不过正合她意。
于是第二天一早,两人分用半天对城主府里一干人等交待了一些他们离开后的注意事项,便踏上了出门散心的路。
叶孤城甚至连行李都没让人准备,说是只要把在水上所需备足,再带足了钱,等之后换了陆路,缺什么都能置办。
卢惊绿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随他高兴了。
两人从白云城北侧的私渡上船出发,因为一个随从都没带,干脆选了艘单桅的小帆船,打算“听天由命”。
二月初的海风乍暖还寒,卢惊绿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头发就被吹得彻底乱了。
再扭头看了身侧的人一眼,却发现同样是乱,放在他身上就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更衬他那身出尘气质了。
卢惊绿很不服,便忍不住盯着看了久了些,末了托腮感叹道“算了,反正你怎么穿都好看。”
叶孤城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有些疑惑“什么”
她扁着嘴,刚要解释,心里头却冒出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于是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道“咱们这次出来,是打算好好散心,别的一概不管的,是吧”
叶孤城点头。
“那既然如此,之后你就不要再打扮得这么惹人注意啦”她眨了眨眼,目光里尽是狡黠,“你看你,到哪里都是一身白衣一把剑,就差没把我乃白云城主六个字贴在身上了,人人都认得出你,那我们还怎么散心”
叶孤城没明白,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打扮,到底哪里格外惹人注意了
可是她兴致这么高,他也不忍破坏,便道“那你说该如何打扮”
卢惊绿思忖了好一会儿,说起码得换个颜色穿吧。
叶孤城“行。”
两人顺着风,从南海一路漂到东海,路上不止一次尝试过捕一点鱼加餐,无奈两个人在这方面都是生手,最后还是没能吃成鲜鱼,倒是把这艘船里备的干粮和各类肉脯干掉了大半。
但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厌烦,因此抵达登州那日,卢惊绿连替他选一身新装束都没顾得上,就直接拉着他去酒楼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之后,她才想起来,这地方她曾来过。
故地重游,难免生出一些心绪,她走在街上,抿了抿唇,道“这里和几年前相比,倒是几乎没什么变化。”
“嗯。”他点头,“是没什么变化。”
“咦你也来过吗”她一愣。
他说来过的,就在那年上元,他们在庐州擦肩而过之前。
那个时候,他虽是用了去武当处理堂弟所惹祸事的借口,但终究没能完全按捺住想找她的心情,所以忍不住绕了一趟远路,想着或许会有什么意外之喜。
卢惊绿从前只知道他上过中原去过庐州,却不知他还特地先坐船来了登州,一时怔住。
他说完侧首,看到的便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模样,不由笑道“不是说要让我换一身打扮吗”
这几年他在她面前笑颜一直不少,但往往是只有他们两人的场合,像这样光天化日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笑出来的时刻,也是头一回,以至于卢惊绿看在眼里,又是一愣。
下一刻,她听到他用带着笑意的声音继续道“难道你又改主意了”
她立刻摇头“才没有”
这才走了几步呀,就已经碰上五六个经过他们身侧后频频回头看他的姑娘了,她当然不会改主意。
之后两人就去了离他们此刻位置最近的一间成衣店。
胶东民风彪悍,当地人多爱穿鲜亮惹眼的颜色,成衣店里卖的也一样。
卢惊绿和叶孤城一进去,就差点被里头的花花绿绿晃瞎眼。要不是一早答应了她,叶孤城是绝不可能穿这里面任何一套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