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今日才晓得,原来朕这般年纪比宋威也是不差的啊。”他仰头感叹,似乎还很荣幸的样子。
岂止是不差,任何有眼睛的人都不会在此二人中选错吧。
姚玉苏顿步挑眉,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怎么”
她口不能言,但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传达出的意思可比言语更确切几分。
蔺郇在心里想着,若能拥有这样的一双眼睛,纵然庭院深深,余生也不会太难捱罢。
“夫人是在笑话朕”
怎敢她和玄宝还要靠着他吃饭呢。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红枣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朕追封了焦氏,你可听说了”他道。
姚玉苏点头,圣旨一出,天下皆知,她虽足不出户,但也不是闭目塞听之人。
礼部拟了三个封号,他从中勾了一个“孝端仁皇后”。
“焦氏福薄早逝,朕把她兄弟提到了跟前,也算照应她娘家了。”他一边走着一边跟她说着近来发生的事情。她虽然不能回应,但他却觉得这般沉默也比后宫妃子茫茫然附和点头要好上许多,起码他确定她能知道他的意思,明白他的用意。
姚玉苏停下了脚步,她看着蔺郇,目光透露出些许挣扎。
“可是有何不妥”他跨出半步后停下,转头看她。
焦皇后于她有恩,若不是焦皇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替了她们母子,恐怕今日她与玄宝的坟头草都不知道多高了。但是,撇去私情,她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姚玉苏伸出了手,掌心朝上。
蔺郇不明所以,眼神含着疑问。
她动了动手掌,他将信将疑地伸出了一只手。
“这样”
她点头,收回四指,用食指点上他的掌心,慢慢地写下四个字。
“大智若愚。”他低头看着她写,慢慢感知掌心的比划,准确地念出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他微微眯眼,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姚玉苏又在他掌心轻轻写下两个字――“伪装”。
焦氏一族在先帝朝的时候她就有所耳闻了,焦王妃父亲约束族人,掌家严苛,族中男子十之有八身负功名,虽官位不显但却不容忽视,这般家风严谨的家族实在少见,焦氏女子也贤名在外,求娶之人不必姚家女少。这样一个家风严正的家族,要么为福要么为祸。
自焦王妃过身之后,焦氏越发低调了起来,但却没有完全隐退,反而在齐王挥师北上的时候站出来充当了粮草官,在齐王身后立下坚厚的盾牌,护着这位天赋异禀的王爷一路擒王,坐上了大位。
有这般功绩在身,焦氏该出头了吧
并没有。在蔺郇登基后,焦氏不吵不闹,一副忠君至上的姿态,不计个人得失,立马就收获了不少清贵才子的好评。现在蔺郇想起焦王妃了,这不立马追封了她为皇后,并且将焦氏正房嫡子放在眼皮子底下护着了吗
如此,姚玉苏才觉得这位焦氏的掌家人真是高人一位。
蔺郇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姚玉苏的意思。
“焦氏族人一直低调,不争不抢,从未表露出邀功的姿态。”他皱眉,言语中对焦氏多有回护。
姚玉苏微微一笑,言尽于此,并不想再多言,免得落一个里外不是人。
“说清楚,朕最烦话说一半的人。”他却不愿罢休,非要她说出个子丑寅卯为止。
姚玉苏指了指寿仙宫的方向,意思是可以回了。
蔺郇拽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你大胆地说,朕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说错了也无妨,朕就当没有听过。”
姚玉苏立刻面露无奈之色。
“女子心细,你更是有超乎寻常女子的智慧,你敢这样说,定然是有分把握的了。”蔺郇与她相交不深,但总能从她的行为中了解到几分,似神往已久。
姚玉苏左侧眉梢轻轻上扬,倒是没想到他对她有这般高的评价。
“你不说朕不松手。”他拽紧了她的手腕,一副“浑不吝”的模样。
她既惊又恼,两人僵持不下。
在不远处“望风”的红枣却看得心惊肉跳,她连连闭眼,又不敢真的闭眼不看,颇为矛盾。
姚玉苏手腕一翻,欲甩开他的手。蔺郇借着这股劲,反而将她拉动了两步,两人靠得更近了,她的呼吸都能喷在他的前襟上。
这般距离,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冷香扑鼻,他又何尝好受了
只需一低头,温香软玉伸手可揽。
姚玉苏率先投降,用可活动的另一只手在他胸口处大大地写上六个字――“辉聘吾,焦嫁汝”。
他眼神疑惑了一瞬,然后立时清明一片。
十年前,蔺家有两位少年同时求娶姚氏女,蔺郇在前,蔺辉在后。结果自然是蔺辉抱得美人归,蔺郇则成了日后无数话本中那个失意的男子,不仅失了心仪的女子,也因着与今上争妻的恩怨,被放逐蜀地。
而在蔺郇如此艰难的时候,焦氏提出愿将女儿嫁与他,从此风雨同舟。
这,就是姚玉苏断定焦家并不是清高之辈的依据。
她嫁给蔺辉是一场豪赌,赌一生一世一双人;焦家选蔺郇亦是如此,赌日后此子将一飞冲天,无人可挡。
她输了,焦氏赢了。
“这是咱们之间第一次提及往事。”他眼底微光乍现,难以抑制地流泻出笑意。
她怔住,眼神难得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