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映欢被“请”进梁莫深的房间。
男人的房间跟它的主人一样,处处都充斥着一股阴郁,死寂的气息,几乎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跟生气。
里面所有的摆设几乎都是黑色的。
黑色的床单,黑色的被子,黑色的地毯,黑色的……
只有玻璃窗前垂挂着的粉色窗帘,才堪堪给整个阴沉沉的空间添了一抹明快的亮色。
许映欢的怀里紧紧抱着那摞签名照,冲着梁莫深“呵呵”干笑了两声,一双狡黠的眸子仿佛无处安放一般,四处乱瞟。
突然,她的目光被床头柜上的白色药瓶吸引住,定格在了那里。
梁莫深的手中拎着那只跟他高高大大的体魄完全不相称的小泰迪,身体微微挪动了一下,挡住对方的视线。
许映欢的眸光被迫凝聚在男人那张被口罩遮挡住的脸庞上。
男人的瞳眸幽暗深邃,如浸泡在千年寒潭中的池水一般,带着无尽的岑寂与寒意,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仿佛与外界隔离开来,任何事情都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眸底无悲无喜,一片素淡,没有丝毫七情六欲的痕迹。
许映欢抿了抿嘴唇,瞅瞅站在一旁的程景煊,又看看面前的男人,缓缓开口。
“我虽然骗…赚了你们八十块钱,可是你们也不至于追到我家里来吧。”
她见面前的男人丝毫不为所动,那双杏眸滴溜溜转动了几下,大脑飞速运转,开始卖惨。
“你们也看到了,我上有瘫痪在床的老母亲,下有还没有出生的娃儿,在乡下还有一个一百零八岁的老奶奶需要养活,确实是生计所迫啊!”
她说到这里,还用力挤了挤眼睛。
可惜她不是学表演出身,那双眼睛都快挤成斗鸡眼了,结果一滴泪水也没有流出来。
程景煊看着她这么卖力地表演,尴尬癌都要犯了。
他抬手摸了摸额头,有点儿不忍直视。
许映欢一边用力往外挤眼泪,一边偷偷睁眼打量梁莫深的表情。
男人戴着口罩,看不到脸上的情绪。
黑眸微敛,瞳孔黑白分明,纤长浓密的睫毛一动不动,仿佛一座精致的雕塑一般,无声无息中透着一股死寂。
“好吧好吧,这些全都给你们!”
许映欢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就像一个小丑一样,索性放弃卖惨。
她咬了咬牙,狠下心来,把手中的签名照一股脑儿地递到男人面前,整颗心都在滴血。
“既然你们选择假扮梁家的小少爷,应该提前就调查清楚了吧。这位……”
她指着签名照上的梁莫祯,开口道。
“就是你名义上的’堂弟’,也是现如今炙手可热的流行乐天王。说起他来,那可老鼻子厉害了!他的粉丝遍布世界各地,上到一百零八岁的老奶奶,下至还在娘胎里的受精卵……总之就是包揽了各个年龄段的老少妇孺。”
她在心底里认定了梁莫深就是打着“梁家小少爷”的旗号进行招摇撞骗的大骗子。
“你乍一看,这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签名照。可是你再仔细一瞧,这就是一张红通通的银票啊!”
女孩儿的手指抚摸着最上面的那张签名照,眼睛里溢满了小星星。
梁莫深垂眸,冷冰冰的眸光落到女孩儿纤细白嫩的手指上,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同时,也染上了一丝丝的温度。
他的心底莫名地滋生出一股酥痒,一直蔓延到冰冷的指尖,迫切地想要碰触什么。
手上不自觉地用力,那只小泰迪的耳朵被捏得变了形,看上去更惨了。
男人的目光紧随着女孩儿的手指,来回移动。
当他注意到对方的指尖一直在那张签名照上来回流连,仿佛是在轻轻抚摸着其他的男人,那双深邃的瞳孔陡然一紧,让本就漆黑的眸子变得更加的幽暗了,挺直的身体里也慢慢地弥漫开一股阴沉的寒意。
他慢慢地伸出手,捏住那沓签名照的一角,手指微微用力。
许映欢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要被对方抢走,心头“嘀嗒……嘀嗒”地直流血。
她双手抓紧签名照,脚下也随之用力,做出拔河的姿势。
腮帮子也因为用力而微微鼓起来,活脱脱的一只小河豚。
梁莫深看着女孩儿较真儿的表情,以及微染红晕的脸颊,心底深处最柔软的部位似乎被轻轻撞击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也不受控制地减弱了几分。
对方突然松手,许映欢被晃了一下,身体打了一个趔趄,直冲冲地朝地板倒去。
梁莫深见状,沉寂的瞳孔陡然一紧,那颗仿佛被禁锢在寒池中的心脏也冲开封印,微微加快了节奏。
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在女孩儿即将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将她稳稳地托住。
许映欢看着近在咫尺的半张俊脸,眨巴了一下眼睛,大脑有些懵懵的。
女孩儿的腮帮子没有瘪下去,依旧鼓鼓的。
两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僵滞在那里。
程景煊为了去扶许映欢,身体不知怎么地凹了一个打保龄球的造型。
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走错了片场。于是站直了身体,悄悄地退出房间,并且很是贴心地帮他们把房门关上。
对于这一切,房间里的两个人没有丝毫的察觉。
男人身上的每一块儿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如巨石一般坚硬,感觉不到半分的柔软。
他的手掌牢牢扣住女孩儿的腰肢,指节分明,食指与中指的指腹处生有一层非常明显的茧子,有些坚硬。
隔着薄薄的衣料,许映欢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掌心里传递过来的粗粝感,以及无法忽视的灼热感。
梁莫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怀里的女孩儿。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氤氲出复杂的情绪,仿佛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洞,幽暗,深沉,落进对方的瞳孔中,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