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可呼吸凝滞。
毛巾贴着头发,摩擦发出了声音,在耳边沙沙作响,也不是特别大的音量,却让人耳道轰隆隆的,不自觉就攥紧了手指。
她呆呆地看着男人,对方的目光则专注地停留在她的头顶上,他的动作称得上仔细,也轻柔。那一双修长的手臂落在她的眼帘里,他很瘦,淡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腕骨有鲜明的起伏,像是小标宋里的横折钩。
“去哪里了”他一边帮她擦着头发,一边问,声音似有似无,好在这一次她没有走神。
“我去看了爸爸。”她定了定,想去要过那毛巾,他“嗯”了一声,没有给,慢慢地帮她擦干了,顺带着还照顾了她的耳朵,揉得她神经突突地跳。
他做着这一切的时候,表情很是自然,一举一动无不在提醒周可可,他们现在的关系。
她已经是易太太。
这样温柔的动作,在夫妻之间,确实是再寻常不过。――如果这不是领证一个月以来,身为丈夫的易寻第一次回家的话。
那天他几乎是刚领完证就走的,原本也没有这么着急,只是碰巧那几天天气恶劣,次日出差俄罗斯的航班临时取消,便匆匆忙忙地改成了当天最后的那趟红眼航班。她目送他上车,再见面,就是今天了,他真的好忙。
倒没有怪他的意思,周可可心想,其实她以为他会回来得更晚。
头发已经擦干,他的动作却没有停下,那一双手按在她的耳侧,近似捧住了她的脸。
他这时才移下视线看她,灼灼的,以至于她与他对视的瞬间,眼前化开了一圈看不见的热气,肆意蒸腾。
“易寻。”被他这样看着,周可可叫了他的名字。
易寻又“嗯”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惫懒。
她的眼睛是圆圆的小鹿眼,钝钝的眼角看上去有种无害的天真感,不具备任何攻击性。但就是这样看似怯生生的眼睛,面对男人的注视,一点儿也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十分坦然、直勾勾地与他对望着。
直到房间里的手机响起,他才松了手,先一步挪开了目光,转身过去接。不出意料是工作上的电话,对面应该是助理之类的人物,一连串的汇报砸过来,他在空隙中偶尔给出一点指示。周可可留在原地回味半晌,摸了摸挂在了脖子上的毛巾,拿下来。
易寻再出房间的时候,已经穿戴整齐,边往外走,边系上了西装上的那一粒扣子。他高且瘦,剪裁合体的衣料穿在他的身上,没有哪一处不熨贴。
“要出门吗”周可可迎了上去,看见他头发还未干透。
“去公司加个班。”他简短回答,抬手开了表,想了想,给出一句话,“你早点休息。”那意思,就是晚上不回来了。
她没说什么,像那天送他去机场一样,把他送到了门外,还想跟着下楼,被一只手推了回来。
“回去吧。”易寻的手只是轻轻拂过,并没有蕴含什么力量,还是让她听话地后退了两步,他则连头也没回,径自走入了电梯里。
门徐徐合上,她才缓缓抬起了手,看清掌心里多出的那样东西。
一枚袖珍的套娃,圆滚滚的脸蛋,咧着红红的嘴,笑得开心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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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到了清晨,新的一天依旧阳光明媚。这样的天气,总让人疑心,夏日并没有要完全离开的意思。
周可可醒得很早,平静地洗漱、检查背包。而当她下了楼,已经有人在小区门口等候了。
“易太太,早。”穿着职业装的漂亮女士带着陌生的称谓走上前来,她盯着对方精致的妆容看了两秒,有了印象,这是一个月前遇见易寻时,陪同在他身边的美女秘书袁满。
“易先生已经在路上了,他担心路上会堵,就先过去。哦对了……”车汇入早高峰的道路中,袁秘书微笑着从前排递过来一只温热的纸袋,“易太太,您还没吃早餐吧”
“我……”周可可还停留在对易寻特意派人过来接她的惊讶中,思绪没跟上,说话有些结巴,“是没吃,唔……”
她打开背包给对方看了看:“我自己带了三明治。”
五分钟后,袁秘书忍住吮手指的冲动,抽出纸巾,怔怔地看着只剩下零星几粒面包渣的手心。
“我还在减肥。”她小声地提醒着自己,回味了一下刚才的那只三明治。
烤得微焦的小麦面包,煎蛋介于溏心与半凝固之间,生菜叶子甜津津的,似乎是加了沙拉酱,但是完全不腻,煎培根的味道也很柔和,丝毫不觉得咸,只有四溢的香味更加浓烈。
配料明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她偏偏就不知不觉,几大口吃得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