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时分,金水河上一片静谧, 只有水流之声响起。
无数艘快船组成船队, 飞也似穿过夜色,在金水河上向南疾驶。
赵舒负手立在船头, 他头戴皂纱折上巾, 白罗中单外是一件宝蓝色圆领长袍, 长袍外则是玄色缎面披风。
河上风大,再加上船行得快, 披风被风刮得“扑棱棱”直响,他却始终笔直地立在那里。
今晚之事其实不用他亲自出马,可是赵舒自己即将做父亲了, 最是痛恨贩卖孩童之人,因此亲自过来了。
阿保带了两个小厮从船舱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幅黑色面巾递了过来:“王爷,待会儿您还是戴上面巾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有人逃脱——”
赵舒接过面巾, 抬手蒙在了脸上, 只露出了眼睛。
阿保等人都蒙上了脸。
前方河东岸黑魆魆的树丛中忽然闪起了灯光,闪了三下后彻底归于黑暗。
在阿保的指挥下,船队靠了岸, 无数身穿夜行服和软底快靴的青衣卫无声无息跳下了船, 拿着武器冲了出去,在黑暗中包围了巩县提刑所正提刑金再林的别业。
阿喜带了暗卫护着赵舒在船上等候消息。
半个时辰后,青衣卫撤出了金家别业, 队伍中却多了无数高高低低的人。
这些人随着青衣卫上了船,进了船舱,一直无声无息。
阿保急急跳上主船来向赵舒回禀:“王爷,咱们接到的线报是对的,金再林果真要把这批人往杭州送!”
赵舒点了点头:“开船!”
船一个个向北而去。
阿保扶着赵舒回到船舱,侍候赵舒在锦榻上歪下后,继续向赵舒回话:“时间紧急,属下来不及让人细数,只是数了总数,总共六十七人,有男有女,最大的才十六岁,最小的五岁。”
赵舒如今是要做爹的人,最不耐烦听到孩子被拐卖的消息,眉头紧蹙,道:“城里那边不知道进行得如何了......”
阿保忙道:“王爷您放心,这件事是交给梁守备和薛副提刑办的,梁守备麾下那么多兵马,不至于连一个提刑的宅邸都解决不了。”
赵舒点了点头,道:“江南是文氏的老巢,不知道王晗在江南的调查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阿保轻声道:“王爷,王晗这次过去,可是奉了圣命而去,他又一向机警,应该能够查清案情全身而退。”
赵舒闭上眼睛,道:“文氏百年望族,这个案子,动不了他们的根本,只能逼迫他们砍掉一些旁枝末节罢了。”
百年以来,文氏不断扩张,父皇又不思进取,一直采取绥靖政策,任由文氏把持江南。
如今大周朝的税赋愈来愈依靠江南,而文氏又把江南牢牢握在手中,形成国中之国的的局面,这个痼疾若不解决,早晚要影响到大周的国本。
外部西夏和辽国虎视眈眈,内部文氏祸乱朝政,大周官场又如一潭死水……
他与幕僚多次商议,觉得对付文氏,只能徐徐而行,一步步瓦解文氏,而不急在一时......
想到如今局势,赵舒心中一阵气闷。
船队在黑暗中穿行着,最终停在了临河别业的私家码头上。
赵舒有些疲惫,吩咐阿保好好安置从金家别业解救出来的孩子,自己却扶了阿喜,回书斋去了。
素梨采摘了黄透了的药果,又让人备下了用药藤煮的洗澡水,就在书斋里等着赵舒回来。
谁知等到了夜深,赵舒还没有消息,她便自己先在榻上睡下了。
解颐和玉秀正在明间做针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知道是王爷回来了,忙起身去迎。
赵舒先问了句“王妃呢”,得知素梨已经在榻上睡下了,便摆了摆手,自己轻手轻脚进了西暗间。
西暗间只亮着一盏琉璃罩灯,灯光晕黄,温暖静谧,而素梨在锦榻上睡得正香。
赵舒在锦榻边坐下,伸手握住素梨温暖柔软的手,静静看着她的睡颜,嘴角不由自主翘了起来。
单是这样看着素梨,他满身满心的疲惫与气闷就似突然消失了一般。</p>
看了一阵子之后,赵舒这才起身脱衣净手洗漱,然后过来陪素梨一起在榻上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