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翎回到梨花坳两日了。
前世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他醉心于功名权势,忽略了家人,等失去了才明白家人的重要。
重生以后,他把家人看得更重,前世这个端午节,他是在皇陵陪端王过的,如今却特地回到家里陪伴爹娘和妹妹。
柳大娘炸好麻叶,盛在竹簸箩里拿出来让柳翎和柳芽兄妹吃。
刚炸好的麻叶焦香酥脆,很是可口。
柳翎吃了一片,正要起身给柳芽倒茶,却听到东隔壁秦家热闹得很,几个女子在高声大气说话,声音尖锐高亢,吵闹得让人想要捂住耳朵。
柳芽皱着眉头低声道:“大哥,东隔壁秦家才安静几天,四姐妹聚在一起,又要起幺蛾子了。”
柳翎微微一笑,端来茶壶,斟了一盏茶递给柳芽。
柳芽侧耳听了片刻,道:“她们在说明日是端午节,素梨的爹爹今日不回明日就回,须得好好商议一番,让素梨的爹爹休了素梨她娘。”
柳翎示意妹妹喝茶,然后淡淡道:“这样她们就能把素梨娘用陪嫁银子买的田地给霸占了。”
柳芽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她们怎么这么坏?”
看着妹妹瞪得圆溜溜的眼睛,柳翎心中满是怜惜。
他伸手摸了摸柳芽的脑袋,柔声道:“柳芽儿,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他们不愿意自己努力去挣一份家业,就想着把别人的骗来、偷来、抢来。这样的人不少,你将来说亲事可是要睁大眼睛,有时明明看着光风霁月的男子,说不定光鲜只是表面,你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的爹娘兄弟姐妹——结亲之事,可不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是两家之间的事,你嫁过去,不只要面对他的爹娘,还有他的兄弟姐妹——”
“哥哥,你说这些做什么!”柳芽脸有些红,嗔了哥哥一声,起身进了灶屋。
柳翎坐在院子里,听到妹妹在灶屋向娘亲撒娇:“娘,哥哥欺负我!”
他不由微笑起来,凤眼却湿润了。
前世妹妹可不就是被她夫家的人一起给逼死了?
明明难产,却因为她婆婆的一句话,“女子可不能让外面男人看见身子”,就不肯去请大夫,最后等他请了大夫过去,妹妹已经去了......
这一世他可得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柳家安静,越发衬出了东隔壁秦家的热闹,秦家四姐妹又都是大嗓门,柳翎坐在院子里,把秦家姐妹的盘算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和娘亲说了一声,借口去昔日同窗家看看,便带着小厮秋枫出了门。
柳翎骑着马刚走到十八里岗,就与骑着马回家的秦义成遇上了。
柳翎忙下了马,把缰绳递给小厮秋枫,自己笑着与秦义成见礼:“表哥,你回来了!”
秦义成一向待见自己这个前程远大的远房表弟,当下忙也下了马,与柳翎寒暄了几句,然后道:“我听说你如今在皇陵陪着端王读书,可是真的?”
柳翎含笑道:“我是拜在了金先生门下......”
他知道秦义成对功名颇有兴趣,便问道:“表哥,我倒是听说胡大官人得了李太尉的青眼,要做提刑所理刑副千户,可是真的?”
秦义成心中得意,笑了起来:“我这位东翁虽然只是巩县富户,却也手眼通天,早与朝廷有了勾连,如今更与李太尉成了亲家,以后怕是要青云直上了!”
柳翎知道所谓的胡大官人与李太尉成了亲家,指的是胡大官人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了李太尉府上做妾之事,却不说透,随口恭维了几句。
秦义成与柳翎畅谈了一番,这才想起还没问自己的家人,便开口问了一句。
小厮秋枫正等着这一句呢,当下便道:“秦大爷,您还不知道呢,大奶奶有了身孕,几个姑奶奶却逼着她交出私房钱,大姑娘为了护大奶奶,娘俩一起被姑奶奶们赶出了门,去了陈家庄——”
柳翎蹙眉道:“秋枫,不要多嘴!”
秋枫头一缩,一脸我好怕怕的神情,不敢吭声了。
秦义成眉头紧锁:“阿翎,让他说!”
秋枫怯怯地瞅了柳翎一眼,声音低了不少:“老太太和四姑奶奶把素梨卖给了监修河道的秦公公做妾,老太太还在文书上摁了手印,村里人都知道了,陈家人得知后过来大闹了一场。后来秦公公没接到人,小太监又带人过来闹了一通,搜出了一套赤金首饰和二百多两银子,村里人都看到了......”
秦义成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嘴唇紧紧抿着,低声叱了一句:“胡闹!”
柳翎看了秋枫一眼,道:“就你多嘴!”
他又看向秦义成,一脸关切:“表哥,大表嫂和素梨如今还在陈家庄......”
秦义成也没心思与柳翎互捧了,道别后骑了马径直往梨花坳方向去了。
眼见秦义成一人一马行远了,柳翎含笑看了秋枫一眼:“好小子!”
秋枫得意洋洋:“公子,你交代的事,我何时办岔过?”
他生得圆饼脸细眼睛塌鼻子,瞧着笨笨的,其实心里精得很。
看着秋枫得意的样子,柳翎微微一笑,道:“咱们这会儿去陈家庄。”
秦义成也许待秦老太很孝顺,却不代表他会忍受四个姐妹做蠢事——他一个要读书上进的秀才,若是把自己的闺女给太监做妾,清流的唾沫就能把他淹死,还想要读书科举一朝鱼跃龙门?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
前世素梨就是明白她爹对科举功名的极度渴求,让柳翎设法堵住了秦义成的科举之路,让秦义成做了一辈子的白衣秀才。
只可惜他和素梨去得太早太突然,不然秦义成一生别想出头了。
想到自己和素梨联合起来做的那些事,柳翎清澈凤眼闪过一丝笑意——其实他和素梨算得上极亲密的盟友了。
素梨瞧着性格急躁莽撞,其实心里还是挺聪明的,他利用素梨,素梨不是也利用他做了很多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