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杨昭的回禀,秦霁不耐烦地把腿伸了出去:“她亲爹是秀才,就眼看着她被卖了?”
在一边侍立的小太监忙凑上去,躬身替秦霁脱掉皂靴和布袜,把秦霁白皙的双足放进了盛着热水的铜盆里。
杨昭躬身道:“启禀干爹,这位秦姑娘的爹秦义成在县里大户胡大官人家中坐馆,如今跟着胡大官人进京去见李太尉,已经几个月没回来了。不过这位秦秀才很是孝顺,家里的事情都听他娘秦老太的。”
秦霁听了,懒洋洋道:“既如此,你去安排吧,务必让那个秦老太在文书上签字画押。”
他想起一心一意喜欢姓秦的小丫头的韩星,又补了一句:“明日就把聘金送去,让老太婆签字画押,三日内把人送过来。”
杨昭答了声“是”,却没有立即离去 ,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干爹,那秦姑娘既然要进来了,您房里的......家具要不要换一换?”
他是秦霁手下第一得用的小太监,考虑问题自然周到而全面,秦霁房里的床有些窄,似乎不够两个人睡。
秦霁闻言一愣,抬眼看向杨昭:“我房里家具都是新的——哦,把后花园的万花楼好好拾掇一下,让她住吧!”
他又不是真男人,要个小丫头放房里做什么?
当闺女养着吧,看着一朵蓓蕾在娇养中慢慢绽放,似乎也别有乐趣。
杨昭有些摸不清头脑——难道干爹买秦姑娘不是为了暖被窝?
他心里纳闷,面上却更恭顺了,答应了一声,便下去安排人明日拾掇万花楼。
屋子里静了下来,偶尔有布谷鸟鸣叫声传来,令这初夏之夜越发静寂起来。
秦霁倚着锦缎靠枕歪着,默默想着心事。
小小的巩县,因位于京畿重地,又有运河支流金水河经过,更是大周朝皇陵所在地,因此越发热闹起来。
河道衙门设在巩县,河道总督金云岭是二皇子福王的人;大皇子端王在巩县皇陵守陵读书,却暗中培养了不少势力;手握军权的太尉李修在巩县经营多年,巩县首富胡三泉便是他的门人......
这巩县的水是越来越深越来越浑了......
待秦家那件事结束,他得进京见见干爹,打听一下朝中的风向,以及福王的身子......
送走海婆子和那个叫杨昭的小太监,秦老太一直到关上大门,脸上这才露出了笑模样:“咱家这下子可真是有钱了,那套赤金头面给你做陪嫁,再给你五十两银子,其余让娘先收着。”
只要她手里有银子,不管儿子还是女儿,就都会巴结她奉承她,让她舒舒坦坦做老封君。
秦四姐闻言,刚要发作,想起接下来的事还得老太太做主,便暂时把怒气压住了:“娘,你打算怎么做?”
秦老太一边往堂屋走,一边随手从花圃里揪了几片荆芥叶子擦去手指上的红色印泥:“第一件事,是另寻个媒婆过来,花几两银子给你大哥买通房丫鬟,这样既堵了你大哥的嘴,又多了个人伺候我,还有人帮我拾掇陈氏。”
秦四姐眼睛一亮:“娘这个主意好,我现在最担心大哥回来了不依。”
秦老太又道:“第二件事,是你等一会儿出去一趟,去你三姐家,让你三姐带你三姐夫过来,我自有计较......”
秦四姐笑容灿烂:“还是娘高明,我不用等了,这就过去请三姐三姐夫!”
陈三郎按照素梨的安排,请了十个短工来到花圃,不过两日时间,就采集了素梨需要的八十斤玫瑰花。
素梨趁热打铁,趁着天色还好,带着王四儿把这些玫瑰花都处理了,用纱罩罩着挂在二楼的栏杆上晾着,预备明日开始制作香油、香脂和香膏。
忙完这些,素梨累得胳膊发麻,趴在栏杆上想心事。
王四儿坐在二楼门口的小凳子上陪着素梨,他也累得够呛。
素梨正想得入神,却听到王四儿在一边问道:“素梨姐姐,姥姥说的那个亲事,你觉得怎么样?”
昨日陈家庄里正娘子过来串门,和陈老太提了个亲事。
陈家庄西边不远安家营有一个有钱的钱老爹,他只有一个儿子钱大郎,钱大郎该说亲了,偏偏发誓要娶一个极标致的娘子,因此婚事一直没成,如今都二十多岁了,家里人都急得不得了。
听到了陈老太放出的消息,钱老爹两口子便打算让钱大郎亲自来相看相看,若是合适,尽快成亲,好早早为钱家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素梨想了想,道:“就算那个钱大郎看上我,我也不愿意嫁。”
她虽是女子,却也想做出一番事业来,等自己有了能力,若是想嫁人,再嫁人也不迟,何必十四岁就嫁到钱家去生孩子。
素梨看向王四儿,见他双目清亮看着自己,等着自己解释,不由微笑,道:“我自己能挣钱养活自己,将来我还要挣钱置宅子,开铺子,自己也能过得很好,何必要嫁那个只娶美人儿的钱大郎?再说了,他都二十多岁了,我才十四岁呢!”
说罢,素梨笑了起来。
她其实也二十多岁了呢!
王四儿眼睛亮晶晶,连连点头:“姐姐,你说的对,你这么会赚钱,何必要钱大郎那个老男人!”
素梨一听“老男人”三个字,不由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到东边墙外有人叫她,听着像是秦四姐的声音,便探头看了过去。
秦四姐笑吟吟站在河边小路上,仰首道:“素梨,我正要找你呢!”
秦素梨总觉得秦四姐不怀好意,一眼瞥见王四儿要过来,便扭头低声道:“四儿,你悄悄去河边看看,我四姑怕是不安好心。”
又吩咐道:“后门墙下放着几桶村里人送来的做花肥用的粪尿......”
四儿答应了一声,猫着腰起身悄悄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