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郎今年才十五岁,身子单薄,眉眼和外甥女素梨有些像,简直是男版的秦素梨,只是一张小白脸上比素梨多了一对酒窝。
陈家是专门做鲜花和盆景生意的,巩县有名的花儿陈就是他家,城里有钱人家采买鲜花盆景都是买他家的。
他家在金水河边有一个花圃,陈三郎正在花圃里给海棠花捉腻虫,得了王四儿捎去的口信,忙雇了船走水路赶了过来。
陈三郎年纪虽小,做事却甚是礼数周到,他先随着秦四姐去堂屋见了秦老太,说自家娘亲想念姐姐和素梨,吩咐他过来接姐姐和素梨回娘家住几日。
秦老太自然不愿意让一向在家里做牛做马服侍她的儿媳妇回娘家,坐在那里仰着脸不应声。
陈三郎也不多说,给秦老太行了个礼,转身就出去寻姐姐了。
秦老太气了个倒仰,待陈三郎走得看不见了,这才恨恨道:“哼,敢搬娘家兄弟来威胁婆婆,等我儿子回来,看他怎么收拾陈氏这贱人!”
秦大姐、秦二姐和秦三姐姐妹三个见陈三郎要接西厢房那娘俩离开,都有些欢喜,彼此使了个眼色。
秦三姐忙道:“娘,陈氏一向吃里扒外,她要是拿了那银子贴补娘家——”
秦老太沉着脸道:“你们姐妹四个去院子里守着去,十两银子可不好藏在身上。”
秦素梨扶着陈氏出了房门,见四个姑姑如四个母金刚一样整整齐齐站在外面,也不多说,当下便道:“我把我娘送到外祖母家就回来。”
秦家四姐妹目光炯炯打量着陈氏和一左一右搀扶着她的陈三郎秦素梨。
秦素梨冷笑一声,道:“我们连包袱都没拿,夏日衣服如此单薄,我们身上藏没藏东西还看不出来么?”
秦三姐最是泼辣,上前一步笑着道:“藏没藏东西谁知道呢,不如让我看一看!”
她说着话走上前,抬手就要翻检陈氏的衣裙。
秦素梨握紧藏在衣袖内的匕首,上前一步,挡在了娘亲面前,似笑非笑道:“四姑姑,看看就行了,就别再动手动脚了!”
秦三姐见陈三郎还没自己强壮,自己这方占优势,当下便抬手要打秦素梨。
正在此时,大门处传来说话声:“表姑母,我娘让我给您老人家送一包点心过来!”
是住在西隔壁的柳翎。
秦三姐鼻子里喷出了一声冷气,举起的手缩了回去,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转身一看,却是柳翎带着小厮秋枫来了,秋枫手里提着一个用纸绳捆着的油纸包。
秦家四姐妹当即都堆起笑来,其中顶数秦四姐热情:“哟,是翎表哥来了!”
柳翎目光如水扫了一圈,在秦素梨身上停顿了一下,见秦素梨小脸白里透红,眼睛亮晶晶,樱唇紧紧抿着,显见正在生气,不由想起前世她发脾气时对着他和赵序暴跳如雷的样子,当下一笑,拱手和陈三郎见了礼,道:“三郎,你是来接表嫂和素梨的么?那你可得快些走了!”
他一本正经抬眼看了看天色:“太阳快落山了,再不走可得赶夜路了!”
陈三郎反应很快,忙顺坡下驴:“是呀,我们这就走!”
他和素梨一起搀着陈氏就往外走。
当着柳翎的面,秦家姐妹也是要脸的,只得眼睁睁看着陈氏一行三人走了出去。
柳翎见素梨三人消失在影壁后,三言两语便把秦家四姐妹撮到了堂屋里,奉上油纸包着的绿豆饼,陪着秦家母女扯了一会儿淡,约莫素梨三人走远了,这才告辞离开。
陈三郎引着姐姐和外甥女走到金水河码头边,叫了船夫过来商谈价钱。
秦素梨趁人不注意,疾步走到河边的槐树丛里,很快就出来了。
陈三郎谈好价钱,掏出十枚铜钱给了船夫,扶了姐姐和素梨上了船,走水路往陈家庄去了。
素梨依偎着娘亲坐在船舱里,摸了摸衣袖中沉甸甸的那一包碎银子,眯着眼睛笑了——她和娘亲暂时安全了。
陈三郎余悸未消,抬手拭了拭额头的冷汗,道:“姐姐,姐夫又不在家,你又有身子,这次你和素梨可要在家里多住些时日。”
秦素梨笑盈盈道:“嗯,最好住到爹爹来接我娘!”
此时距离端午节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够她做不少事情了。
陈氏悄悄叹了口气。
她丈夫秦义成一向孝顺得很,她最担心秦义成端午节回来,听了婆婆的挑唆,到时候再生出事端来。
秦家西隔壁柳家一向安静得很。
柳翎的爹爹柳大郎读书多年,却只通过县试成了童生,再要往上考,却虑考屡败,一直考到儿子柳翎都读书识字会背《诗经》了,他依旧连秀才都没考中。
按照大周朝的规矩,童生须得考过了府试和院试,才能成为秀才,才有资格去参加乡试继续往上走。
柳大郎为人精明,做事果断,当下不再参加科举,声称闭门读书,却悄悄开始认真经营家里的茶叶生意,生意蒸蒸日上之余,他把其余心思都用在了督促儿子柳翎读书上。
柳翎的爹柳大郎今日进城处理铺子里的事了,他娘柳大娘正在堂屋教女儿柳芽绣花,见柳翎进来,含笑道:“阿翎,你为何把你给我买的那包绿豆饼送到秦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