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梨依偎在母亲怀里,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她是见识过柳翎的心计的。
前世秦素梨活成了柳翎手上的一枚棋子,这辈子她可是下定了决心,能不见柳翎就不见柳翎,能不听柳翎说话就不听柳翎说话,免得又被柳翎牵着鼻子走,被他利用得彻彻底底。
陈氏揽着女儿单薄苗条的小身子,心里凄惶得很。
她知道素梨性子倔强,生怕素梨忍不住出去与秦大姐她们争辩。
自从嫁进秦家,陈氏就开始与婆婆和大姑子斗智斗勇,虽然输多赢少,却也保住了自己的嫁妆,勉强算得上有赢有输了,只是如今她怀着孕,为了保住腹中的孩儿,只能忍着些了。
秦家堂屋里,秦老太坐在靠东墙摆着的杨木圈椅上,耳朵听着几个女儿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说儿媳妇陈氏的坏话,心里却自有打算。
她反复盘算过,知道儿媳妇陈氏手里如今的确捏着十两银子,至少是十两银子。
秦老太很生气,这银子是她儿子挣的,自然都该给她老人家,让她老人家来分配,陈氏竟敢私自昧了这银子,简直是罪该万死,必须得把这银子从陈氏手里抠出来。
秦大姐家境还算富裕,丈夫是东边温家庄的里正,儿子也很能干,儿媳妇也孝顺,不过娘家弟弟挣的银子姐妹们都争,她不争的话觉得自己吃亏了。
再说了,她女儿即将出嫁,未来女婿是个长得漂亮的穷光蛋,偏偏女儿就看上了那张漂亮的脸,因此秦大姐总想多抓挠些银子给女儿置买些嫁妆。
秦二姐嫁人后连生了三个儿子,在婆家腰杆直得很,对着婆婆和小姑子很是硬气,可是硬气归硬气,一家子带上婆婆小姑子小叔子一共八口人,挤在一明两暗三间瓦房内,每日秦二姐一睁开眼睛眼前全是人,简直是没法子过下去了。
若是能从娘家弄十两银子回去搭间土坯草房,她就把婆婆小姑子小叔子撵出去住,她的人生瞬间就变得光明起来。
这十两银子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秦老太看了大女儿一眼,又看了二女儿一眼,视线最后落在了三女儿秦三姐身上。
她这四个女儿,顶数三姐长得最像她,性子最像她,也最得她的心。
秦老太打心眼里觉得三女儿秦三姐刚在城里买了宅子,欠了不少债务,日子过得最紧巴巴,自然最需要这十两银子,因此一力主张要把这十两银子给弄过来给秦三姐。
秦老太的老生女秦四姐正倚着堂屋的门框站着。
她垂着眼帘听着姐姐们说话,心里悄悄做着谋划,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笃笃”的敲门声,抬头正要高声叫侄女秦素梨去开门,却听到外面传来低哑却甚是好听的男声:“表姑母在家么?”
是住在西隔壁的柳翎的声音。
秦四姐眼睛一亮,忙道:“是翎表哥呀,我娘在家呢!”
她说着话,抬手理了理鬓发,把垂下来的一缕碎发掖到了耳后,又理了理裙子,扭着腰肢走上前去开门。
一个清俊高挑的少年正立在门外,正是西隔壁柳家的柳翎。
柳翎见到秦四姐,微微一笑,道:“四姐,表姑母在忙什么呢?”
他爹是秦老太一表三千里的远房表弟,不过村里人讲究辈分,论起辈分,柳翎得叫秦老太“表姑母”,自己也自然成了秦四姐的“表哥”,秦素梨的“表叔”。
柳翎口中问着秦四姐,碧青一双丹凤眼却看向西厢房方向,见西厢房明间门开着,静悄悄的,他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略微放下来了些。
前世陈氏被几个大姑子推倒在地的时候,柳翎正好从皇陵那边回来,刚骑着雇来的马到了自家门口。
柳翎看到隔壁秦家大门紧闭,外面却围着不少村民,不由一愣。
这时候秦家院子里传出秦素梨满是恐惧的哭喊声——“娘,血,有血......”
柳翎低声吩咐小厮秋枫:“你骑着马去城里请城西医馆的胡大夫。”
胡大夫是巩县专门看妇科的大夫,先前曾来他家为他娘看过脉息。
待秋枫骑着马离开了,柳翎这才进了自家的家门。
他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此时不过是市恩而已。
秦素梨那时候虽然才十四岁,却当真是陋室明娟,最重要的是,他结识的那位守陵贵人对秦素梨可是一见钟情。
其实秦素梨越惨,待他出手时她就越依赖他。
她就能成为他手中一枚好用的棋子。
可是重活一世,却又不一样了。
前世的最后一瞬间,是秦素梨不管不顾冲过来要救他,同他一起化为齑粉。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柳翎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一个女人爱他的,而且爱到了愿意为他付出生命,与他同生共死的地步。
柳翎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心中自有一套道德标准,讲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更何况秦素梨待他不仅有恩,还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