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京华脸色苍白——是啊,刘琰或许真的不是为了登上皇位而不择手段之人,但皇上肯冒这个险吗?放太子去与李家往来,等于让太子接触到李家这些年掌控的权势,万一太子被权势眯了眼,受李家蛊惑,临阵倒戈,就只能父子相残了。
齐王见她吓到,心里也不忍,便缓和语气说:“叔父不是吓唬你,这等事古往今来多的是,唐太宗千古一帝,史书称颂,但他皇位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玄武门之变……”许京华声音极低。
“这就是帝王家。”齐王最后又下了一剂猛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固然是有的,但在这些下面,争权夺利也无可避免,就像长公主,要谁说,她也够富贵了,但她仍觉不够,为何?因为皇上看不上他们,除了富贵,别的什么都不给。她的儿子又姓李,皇上绝不可能重用,还是个少年,一生已看得到头,她怎么肯甘心?”
“她还不甘心,让小老百姓怎么活?”
“人就是这样,得陇望蜀、贪心不足,生出无数事端来。”齐王叹口气,“叔父以前不愿你和琰儿多往来,也有这个缘故,他是储君,各路野心家很容易围着他生出旋涡,将与他走得近的人裹挟而入。就像这次一样,胡贵妃没成事,楚询仍要把信送到你手上,将你拉进来,你不觉得冤枉吗?”
冤枉是肯定有的,毕竟是闵烈皇后婚前私事,宋怀信拿着信回来找许京华的时候,就是一脸吃了屎的晦气神色,还声称已经跟那位旧识绝交,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但许京华和刘琰谈过之后,便已经不太介意这事了——楚询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他这封信不拿出来,后果可能会更加严重。
“这只是个开始。”齐王看出她不太介怀,只得继续往下说,“就算皇上许了,将计就计,李家也不会轻易信任太子,要缔结盟约,少不了联姻,那时他们就会看你格外不顺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城
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齐王压低声音,飞快说完:“咱们虽然没什么好怕的,但这些小人总使阴招,难免恶心。我也不是要你和太子断绝往来,君子之交淡如水,只要心里有,危急时刻能帮上忙,已尽够了。”
这话说完,门外也传来通传声:“殿下、郡主,皇上传召二位过去说话。”
齐王答应一声,见许京华若有所思,伸手一拍她肩头,说:“走吧。”
许京华跟在他后面回去西偏殿,皇上先问齐王:“找到你那儿去了吧?”
“皇上料事如神。不过您怎么也不事先和我打个招呼,我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莫名其妙的。”
“你不知道不是正好么?他们求你,你一无所知、帮不上忙,他们不就走了吗?”
齐王道:“我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您打算把长公主关多久?”
皇上冷哼:“他们不善罢甘休?我还不善罢甘休呢!这次我先跟你透个风,昨日傍晚我已经让人去搜过宝慈宫了,搜出不少魇镇之物,你回去同他们说,目下还没查出主使者是谁,等查清楚了,朕一定严惩不贷!”
这是在吓唬那几个亲王,别掺合真定长公主的事儿,否则连你们亲娘一同收拾,齐王了然点头:“臣弟遵旨。”
“都谁去找你了?”
“臣弟进宫之前,只有李欣和奂云。”
皇上转头吩咐:“召李欣进宫。”
徐若诚应声出去传话,皇上又问齐王:“琰儿的主意,京华同你说了吗?”
许京华悄悄抬头,见叔父点头说:“刚说了。”
“你怎么看?”
“哪用得着那么麻烦?我不信皇兄到现在手上还没有李家的把柄!”
皇上没否认,“但琰儿有一点提醒得对,禁军将领之中,可能已经有人与李家勾结,不然他们不用非得置楚询于死地。”
齐王心下一凛:“不会吧?先帝当初可是在禁军上花了大心血,根本没让李弋插过手……”
“殿前司也许没有,侍卫司就不一定了。”
京中禁军分为两衙,宿卫宫城大内的是殿前司,宫城之外,戍守整个京城的则是侍卫司,侍卫司另有都指挥使,但位次在殿前司都指挥使之下,受楚询统辖。
侍卫司的基础是当初追随先帝的五千勇士,第一任指挥使就是石重义。后来山东士族拥立先帝,就有许多山东士族子弟加入侍卫司,甚至后来石重义被李式排挤出中枢,李式还兼任过侍卫司都指挥使。
虽然先帝诛杀李式夺回大权后,屡次整肃过侍卫司,但侍卫司兵员庞大,什么出身来历的都有,到底不如后来他一手建立的殿前司那么可靠。
齐王虽不管事,这些基本情形还是知道的,就也皱了眉:“皇兄打算让太子去探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