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你猜我昨晚乞巧,结果怎么样?”
“穿七孔针么?”
许京华点头,刘琰沉吟片刻,问:“说实话吗?”
“……说假的吧还是。”
“得巧了?”
许京华:“……”
刘琰见她皱着一张脸,失笑道:“不过是玩,你还当真么?你的巧,不在手上。”
“那在哪儿?”
刘琰点点自己额头:“在这里——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姑娘。”
“少哄我,你以前还说你只认识我一个姑娘呢!那当然我最聪明了,没人和我比。”
刘琰无法反驳,只得另辟蹊径:“那好吧,我这样说,你比我见过的大部分男子还聪明。”
“多大部分?”
“九成。”
许京华满意了,“你说得对!我又不用自己做衣裳,手那么巧干嘛?来赛马吧!”
她说着一夹马腹,纵马狂奔,刘琰扬鞭追去,两人在显庆宫宽阔平坦的遗迹上,纵马奔驰几个来回,各自出了一身汗,才下马休息。
坐在树下喝了杯茶,许京华突然站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刘琰抬头正看见她冲自己眨眼,便笑着起身,跟她走到河边过了桥。
“你们在这儿等着。”许京华回头止住随从,“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桥那边有座废弃楼阁,她并不进去,沿着墙行到东面,是一大片芦苇丛,许京华随手揪了一片芦叶放入口中吹奏起来。
刘琰跟在后头,看她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是来过许多回了,就悄悄回头,瞪了蹑手蹑脚想跟上来的杨静一眼,杨静赶紧停下,默默退回桥边。
许京华心情好,吹的曲子也不同以往,显得很欢快。
刘琰跟着她走进芦苇丛,向北走了一段,只见远处灌木丛生、荒草疯长,没什么特别,许京华却突然向左一转,他跟着转过去时,她不但人不见了,连曲子都停了。
“京华?”刘琰叫了一声,没人应答,他觉得许京华一定是逗他,就站在原地,四处打量。
这里应该是那处楼阁的北墙外,墙体倒了半截,墙内藤蔓越过半墙爬出来,已经攀到外面竹子上,显得特别荒凉……等等!
刘琰蹲下来,扒开荒草,在半墙、藤蔓与竹子形成的夹空里,成功捉到一个笑嘻嘻偷看他的许京华。
“进来。”许京华招招手,“我割掉了一些绿藤,里面可以站直的。”
她帮着刘琰拔开挡路的藤蔓和荒草,刘琰低头弯腰进去,许京华随即放手,藤蔓垂下,荒草弥合,里面顿时自成一个小天地。
这个夹空不大不小,若是放一面小几,再铺一张竹席,坐四个人也没问题,只是挨着半墙那边没法站起来而已。
“你站这里。”许京华伸手拉住四下打量的刘琰,让他和自己一起靠到竹子上,“抬头。”
刘琰听话地抬起头,发觉这里竟然露出一角天空,能看见厚重的白云正缓缓移动,耳边风过竹林,沙沙作响,心里一时宁静极了。
许京华看他的样子,知道他也喜欢这里,就拿起芦叶,又开心地吹奏起来。
刘琰看着白云静静听着,直到她吹完一曲,才转过头问:“这曲子叫什么?”
许京华叽里咕噜说了一句,刘琰瞪大眼睛:“胡语吗?”
“嗯,用我们的话说,就是雁儿归的意思,他们胡人春日里最喜欢吹这个。”
刘琰好奇:“你能用胡语和胡人说话么?”
“不能,我就会那么几句。段弘英会的多。”
“你是跟他学的?”刘琰略有点酸地问。
“有的是,有些从小就会,我们那儿胡人太多了,要打交道,总得会说几句,我爹也会的。”
刘琰心里舒服一点,又问:“你不是说段弘英的母亲是汉人吗?他和谁学的胡语?”
“他娘虽然是汉人,但并不是我们这样从中原逃难去的,而是世代就在幽州定居,所以本来就会说。他又姓段,怎么可能不学胡语?”
刘琰看她摆弄着芦叶,又放进嘴里吹奏,一句“若段弘英他日进京,你想见他吗”到了嘴边,又慢慢咽了回去。
何必给她这种盼头?就算段弘英真的进京,那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说不定那时候,她已经……刘琰偷偷笑起来。
“偷笑什么呢?”许京华余光瞥见他笑,拿开芦叶问。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们要是能一辈子这样就好了。”
他这句说得又温柔又低缓,许京华听入耳中,只觉耳朵都发烧了,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一辈子,可不是能轻许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