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有所不知,逢年过节时,内外命妇来朝贺太后娘娘,是要在这院里依品级候着,再一批一批进去参拜娘娘的。还有些时候,连外面大臣们也要上表朝贺太后娘娘,皇上带着他们来,也不能都进殿去,就在这院子里参拜。”
许京华越听越觉着太后这里像个庙,根本不是活人住的地方。
“其实娘娘也喜欢种个花儿草儿,以前娘娘住长春宫,自己种的牡丹,开得可好了。”
“那现在不种了吗?”许京华问。
宫女压低声音:“先帝大行后,娘娘没了心思,花儿就交给花匠了。”
“大行?”许京华没听懂。
宫女眨了眨眼:“就是驾崩,过世了。”
“……哦。”许京华走在光溜溜的石板上,听着庆寿宫内外静悄悄的,好像只有她和这宫女两人在活动一样,终于忍不住问,“先帝……待娘娘好吗?”
“很好呀。先帝是说一不二的脾气,但同我们娘娘,总是有商有量的,也极疼爱齐王殿下。”
有商有量,确实不容易了,尤其祖母是嫁过人生过孩子的,许京华对先帝观感略微扭转,又问:“姐姐在娘娘身边很久了吗?”
“四年多,奴婢是洛阳宫城重建好了之后,到娘娘身边的。娘娘从回到洛阳城,就一直念着许侯爷,先帝也派人出去寻过,可惜当时没往怀戎那边去,都只在潞县找,没得到什么音讯。”
许京华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想明白许侯爷是说老爹,不由偷笑——老爹寻个亲,居然就成侯爷了,说出去谁信呢?说书的都不敢这么说。
她这会儿已经没有逛的兴致,院子再大,一眼就能看个清楚,还有什么好逛的?
正想溜达回西偏殿,许京华忽然瞧见东偏殿窗内有个人影,似乎正在端坐写字。
是那大殿下吧?他居然没午睡。
许京华反正没事,跟宫女比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就蹑手蹑脚溜到窗下,想透过半开的窗子偷偷瞧一眼,不料刚站定,一股奇异臭味就钻入鼻中。
“阿嚏!”
惊天动地的喷嚏声响起,刘琰眼前洁白纸面上,也同时多了几个小水点。
“……”
他放下笔,侧过头,窗外空无一人,却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刘琰干脆站起身,将窗子彻底打开,探出头去,对猫在窗框以下打算溜走的许京华一笑,“京华妹妹这是做什么呢?”
许京华被他叫得一抖,“呃,对不住,打搅殿下了。”她干笑着直起身,“您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其实她方才一出来,和宫女说话,刘琰就听见了,但太后又不在,他也没那么闲,要主动出去和这个连“大行”是什么意思都听不懂的野丫头说话。
哪想到他不闲,这位闲,刘琰扬起更和煦的微笑,答道:“我没有客气,难道不是叫‘京华妹妹’,才更亲近吗?”
许京华又抖了一抖——这次一半是因为称呼,另一半是他那假笑,“呃,那什么,殿下是在写字吧,”惹不起躲得起,许京华放弃和他讲道理,想与大殿下就此别过,“那我不打扰……”
“没事,我已经写完了。”刘琰回头叫旁边伺候笔墨的小内监,“这张写坏了,烧掉。”
小内监上前收走,刘琰继续和许京华说话:“京华妹妹不午睡吗?”
许京华先摇摇头,接着眼睛一亮:“啊,我现在去……”
刘琰飞快截住:“京华妹妹想不想学写字?”
“我不……”
“正好我还有点儿空闲,你来,我教你。”
“不不不,我笨得很,学不会的。”
“只要用心学,就没有学不会的。”刘琰一边说,一边自己走到殿门口,打开门,亲自欢迎“京华妹妹”。
许京华站在窗边,觉得往前走就是个火坑,可是不走吧……。
“京华妹妹喜欢骑马,是吗?”刘琰突然换了个话题。
说到骑马,许京华就不由自主放松警惕,点了点头。
“我教你写你的名字,只要你学会写‘许’,傍晚我就带你去御苑骑马。”
许京华毫不犹豫,扑通一下就跳了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