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如潮水般纷涌,孟绣想起那个夜晚,那个她以为齐彧认错了人的夜晚,他静静地抵着她,却始终不发一言,她那时一心想着逃离。
她将那小小的平安扣握在手里,倚在齐彧肩上:“可是我再见不着阿意了。”
齐彧问:“他是你的兄弟”
孟绣一向将这枚平安扣看得很重要,齐彧曾一度以为那是齐润送她的信物,可是如今从她嘴里说出来,那名字却是“阿意”。
孟绣点点头,缓缓叙述:“阿意是我的亲弟,抄家的时候被流放了。”再之后的寥寥数言,她说得云淡风轻,可齐彧却知道那轻描淡写的背后藏了多少血泪。
她是个脆弱的人,从第一面见到的时候齐彧就知道。
“后来怎么样了”他问,却又有些懊恼,自己也许不该问的。
孟绣苦笑了声,站了起来:“阿意也许死了吧,我也不晓得,倘若他还活着,我只愿他平安喜乐。”好歹这世道是太平了,齐彧执掌朝政,铁血手腕,朝里朝外皆不复前朝的动荡。
她略略想着,不禁又有些难过。
也许,很快就变了呢
她瞧了眼齐彧,面含不忍,他那样的人,怎会着了别人的道呢
又是谁,一心想置他于死地
可惜齐彧这回清醒的时间更短,还未等孟绣问出口,他便倒下了。
胡太医临走前塞了什么在她手中,孟绣心存疑惑,却听胡太医道:“若是遇到不能左右的情况,便将这药与陛下服下,可令他清醒过来。”
既是万不得已,自不能轻易服用,孟绣深暗道理,于是重重点了点头:“太医放心,妾必会好好照顾陛下的。”
胡太医叹了口气,负着手走了寝殿,抬头望了望天色,云层厚重,狂风不已,的确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夜里下了好大的雨,孟绣心里一直不踏实,睡着了又醒过来。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成雪举着剑,直直捅进齐彧的心窝,她旁边的那个小太监笑得一脸谄媚,将沾了血迹的剑用袖子擦干净重又递给了成雪。
孟绣自梦中惊醒,发了一身的冷汗,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渍,浑身黏糊糊的,满不舒服的。
烛火被窗外透进的风吹得摇摇晃晃,为了便于观察齐彧夜里的情况,修贤殿的烛火是不灭的。孟绣正要下床去护住那烛火,推门声忽然响起,跨进来一只藕荷色的绣鞋。
那人缓缓进来,手里还提着剑。
孟绣疑是自己瞧错了,特意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认错,惊愕地喊道:“成贵妃”
成雪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想来是未曾料到孟绣会在此。
她手中提着剑,目露不善,孟绣机警,一瞬间便料到她要做什么,忙大喊道:“来人哪!来人哪!有刺客!”
“本宫倒未料到你会在此,还以为齐彧众叛亲离了呢,你倒忠贞,也不枉费他疼你一场。”
她闪了闪眼眸,似带了些恨意,又含着痛快,痴痴笑道:“别喊了,不会有人听见的,禁军侍卫统领薛采特意安排的这一切,他早是我们的人了。”
成雪说的是“我们”,这也就意味着,她背后还有人。
“陛下是你的丈夫,你这样做有何好处”她已经是一人之下的贵妃了,后宫之中唯她独尊,孟绣实在想不通成雪为何要参与谋反,甚至......还想杀了齐彧。
她陡然笑起来,嫣红的唇,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可怖,孟绣强作镇定,成雪缓缓道:“贵妃又怎样可是他爱的人始终是你。”她的声音苍凉无力,这是孟绣未曾想到的,成雪这样的女子,竟然也会为情所困。
当初在舒王府时,她还那么的豁达。
她歇斯底里起来:“你知道什么是女子最重要的东西么是名节啊!我一个没了名节的贵妃,再尊贵无极,也不过是个任人唾弃的可怜物。齐彧!他要我为他做的,我都做了,我失了我的孩子,失去了生孩子的权力,失去了我身为女子可以失去的一切,却只得到一个贵妃之位,我不甘心。”
一个没有帝王之爱的贵妃之位。
孟绣听王悦卿说过成雪的事,自然也知道当年,成雪是何等的无辜。
可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安慰着:“是我与陛下对不起你......”她话还没说完,成雪便疾步走过来,将她一掌推倒,全然不见孱弱。
成雪俯在齐彧榻前,描摹着他的轮廓,目光呆呆的,口中却是念念有词:“陛下,恨臣妾一辈子吧,臣妾知道您听得见。”
她举起剑,正要刺下去。
“住手——”有人道,一个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