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门许久未曾被打开过, 陡然照了一缕光进来,照在她脸上, 孟绣下意识用手去挡, 可只是徒然, 肚子里的坏小子狠狠踹了她一脚, 她疼得喊出声,满面的狼狈,云锦龙纹的靴子停在她面前,孟绣不敢去瞧。
明黄色袍角被风一吹, 翻来覆去,翻得她心痒痒的。
黄雅眼疾手快地搀起她, 还不忘给齐彧行了个礼:“婢子不知陛下驾临, 请陛下恕罪。”
他许久未说话,身旁娇风阵阵, 一个刻意掐着的娇滴滴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乳鸟归巢般投入齐彧的怀抱, 他接住了。
话里含了笑意,替她拢了拢碎发, 然后刮着她的鼻子, 宠溺地数落着:“怎么跑得这么急也不怕磕坏了,回头朕是要心疼的。”从前这些话,只有她听过。
现在都是那个女人的。
她胃里忽然翻江倒海的,撑在石桌子上,干呕了一会, 却是什么也没有呕出来。
孟绣忽然很想瞧瞧齐彧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哪怕只是露出一点怜惜的神色,可是她抬头望去,只有一片冷漠,有些人,失去就是一生一世,她已然失了齐彧。
“啊!孟绣姐姐,你无碍吧”论年龄,孟绣比王悦卿大,论资历,孟绣早就服侍在陛下还是舒王的时候,是以王悦卿这声姐姐倒也不冤枉。
孟绣却不想应,这平白的姐妹,她不想要。
齐彧冷冷道:“不过是个冷宫废妃,你唤什么姐姐,若没有肚子里的这块肉,朕岂容得她在此碍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泪水模糊了眼眶,可是孟绣告诉自己,不能哭,至少,不能在齐彧面前哭。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然后扬起头,眸光微亮,乖巧道:“陛下说的是,孟绣明白。”
明白他有多么恨自己。
王悦卿听见齐彧维护自己贬低孟绣,登时娇羞缩在齐彧怀里:“陛下莫这么说,孟姐姐好歹也侍奉了陛下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待这孩子生下来,可是要送予成贵妃姐姐抚养”
她这么问其实暗含计较。
陛下登基快一年了,王位稳当了,里却始终只有她们这些妃子,最要紧的是,后位空悬。
也就是说,陛下一直没有嫡妻,她们这些说的好听,是后妃,其实算起来不过就是大户人家里的妾。
王悦卿着急,王家人更着急。
王家人将她送进宫,可不只是陪齐彧风花雪月来的。
无论是成雪,还是王悦卿,在这中苦苦挣扎的目的始终都只有一个,那便是母仪天下,替自己的家族带来至高无上的荣耀。
齐彧这些日子看似一直歇在她宫里,实则从头至尾都没有碰过自己,看来陛下对孟绣还是余情未了的,毕竟当初弄出了那么大动静,要不是孟绣自己作死,她们这些人怕是彻底没了指望。
她可以等,可是后位不能等。
不管从前王悦卿有多么看不上孟绣,然而不得不承认的是,现如今整个皇宫最金贵的种子就揣在她孟绣肚子里。
孟绣触怒君王,眼瞅着是没指望了,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一样,那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若为男孩,往后说不定能荣登九五,一飞冲天,便是女孩也不要紧,这后宫之中,谁也不会嫌孩子多。
何况,陛下对这孩子还是疼惜的。
即便孟绣犯了如此滔天的罪孽,陛下也不曾亏待她,想来是不想孟绣肚子里的孩子跟着母亲一起吃苦。
如此想着,王悦卿看向孟绣的眼神便微妙起来。
若是能将她的孩子夺来给自己抚养......岂不是离后位又近了一步。
成雪......呵,不过是个破落户家的女儿,也配合她斗陛下不过是看着从前的恩情罢了。
齐彧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伸手勾着她的下巴:“卿卿说什么便是什么。”
舒妃瞧着齐彧,巴巴的,眼里似乎快滴出水来,她柔若无骨地靠在齐彧怀里,极尽所能地发挥她的魅惑功力——从前在王家所学,父亲说男人都如是,没有例外。
的确,齐彧也曾被她诱惑到,可就在最后一步,他竟止住了。
可即便是这样,王悦卿仍很高兴,上一回不行,那便下次,齐彧能被她诱惑到一次,一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二次就不信他还能临阵逃脱。</p>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哀悯地瞧着匍匐在石桌前的孟绣,然后扯了扯齐彧的袍角,问道:“陛下,孟姐姐好似很不舒服,咱们还是不便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