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的笑容一僵, 林谦笑着看她,道:“有什么问题吗白芨阁下。”
白芨道:“没什么。但是元帅阁下,”她强调道:“我是议政厅的议长,您不会觉得我可以轻易离开议政厅的,是吧”
林谦漂亮的眼睛望着她,道:“阁下, 用您一个人换取和平,我想很多人会愿意的。”
听起来像是一场不那么自愿的和亲。
白芨想。
“我会考虑的。”她道:“今天的谈话不如就先到这里。”
林谦点头道:“可以, 我给您三天考虑的时间。”
白芨道:“倘若我拒绝,联盟和您真的没有一点合作的可能了无论面对什么”
林谦道:“您大可试验一下。”
白芨笑了, 道:“说实话, 我还是第一次体验这样的感觉,难免有点受宠若惊, 虽然这个殊荣和我本人无关, 只和白齐光阁下有关。
林谦道:“不, 阁下。至少现在是您要来这, 而不是白齐光阁下。”
“如果您要求白齐光阁下来,恐怕联盟就要把她的尸体送过来了,连带着冰箱。”
林谦笑, 笑意却冰冷万分, 她说:“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干的话, 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后悔的。”
白芨一时无言,她顿了顿,道:“好的, 再见阁下。”
林谦深深地看着她,道:“我们很快会见到的。”
通讯关闭。
白芨坐得仍然很直,虽然她现在累的想要叹气,之前无论面对什么情况她都没有这样疲倦过,所以江庭阁下是对的,林谦这样的人作为朋友未必会有什么益处,但是她要是是你的敌人,就是天大的麻烦了。
和林谦说话一如既往地浪费精力。
白芨伸手,轻轻地碰了一下自己胸口的位置,这里有一枚感应器,只要对方还有生命体征,这里就会永远地跳动。
不得不承认这是无比痛苦的,在心脏附近安装这样一个装置,可她当时却那样做了,理由她已经说不清楚了,倘若有一天需要一个官方的词汇来形容她和林谦的关系,她希望是至交好友,就好像历史上的林谦和白齐光一样,虽然若近若离,可她们毕竟一起经历了无数场战争,她们毕竟曾并肩作战,然后一起把名字留在了历史上。
可她似乎没什么机会和林谦相提并论了。
白芨闭上眼睛,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她是如此地嫉妒白齐光,嫉妒白齐光可以与林谦一同出现,哪怕仅仅是名字,她们是那样的光明正大,就算是再富有野心的阴谋家都不能对她们的关系挑出什么错误来。
她们的棺木遥遥相对,只要那个时候白齐光再任性一点,和林谦合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会被后世拿出来,认为是两个人有私情,或者白齐光亵渎尸体。
她对嫉妒这个情绪嗤之以鼻,因为她没什么需要嫉妒的,白家什么都有,什么都能给她,她作为话事人的独女,就算小时候受到的教育严格到了苛责的地步,但是没什么是她得不到的,是她需要争取的。
甚至连人生的道路都是,她那位伟大的父亲替她选择了政治,可她却毅然决然地离开家庭,选择了军队。
她那时候怀着对父亲的怨恨,怀着少年意气,年少轻狂。
她当时要是再一次乖乖听话,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那时候没有她的林谦还会是联盟历史上最为伟大的元帅之一,而她却不会是军部的参谋长,她可能议长,或者其他什么重要角色。
只是那个时候,她和林谦就毫无关系。
她和林谦现在,都没什么关系。
从前她有资格在林谦的葬礼上落几滴眼泪,即使会被人认为是虚伪和作戏,她也可以说出林谦的生平,怀念她,作为曾经的战友、同事、关系不明的朋友。
而现在,她的立场和林谦早已千差万别。
她不能,她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
她是如此地嫉妒白齐光,她是如此嫉妒,从前的自己。
林谦是白芨遇到的最奇怪的人了,她优秀却出身低下,风趣幽默又丧心病狂,她有时候会饱含笑意地撑着下巴看着她看书,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有的时候又能把枪抵在她的额头上。
她能为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玩意一掷千金,有的时候却吝啬的连一块糖都不愿意给予。
林谦就是这样矛盾的人,时时刻刻都在挑战着规则,蔑视秩序,她像个疯子。
但白芨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疯子对于那个时候的她的吸引力是巨大的,她宛如飞蛾扑火一般,虽然她早就知道,林谦可不是什么光辉温暖的太阳。
她充其量是个冷光源,还附带点消毒的功能,被照射的时间久了会受伤。
林谦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
她很清楚自己的这个老战友。
那么现在是为什么
她相信林谦真的喜欢她的几率就好像林谦相信最开始白芨对她的特别全部是出于莫名其妙的善意,她一个字都不信。
何况林谦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
就算再最艰难、最危险的时刻,林谦也没有说过。
白芨仍然记得林谦一瘸一拐地在地上转着圈,然后嘴里念念有词。
她的头实在太疼了,她第一次相当烦躁地问自己的战友,“你在做什么”
林谦说了什么
林谦说:“我在想我葬礼上的悼念词,需要我帮你想一个吗”
她咬牙道:“不用了,谢谢。”
她那时候想,这个人真是疯了,她为什么要和这样的人做队友
后来林谦把一针药扎进了她的伤口里,伸手堵住了她的喘息。
那是最后一支,而那个时候,林谦也因为伤口感染发着高烧。
林谦在她近乎于质问和不解的眼神中解释道:“你的命比我值钱,白齐光……中尉。”
她挣扎地甩开了林谦的手,然后拔出了那支药物,还有半管,她不顾是否会有什么血液感染,扎进了林谦大腿上。
林谦那一刻的神情简直无法描述,疼的要命,却因为面子不敢变了表情,只能忍着。
她带着一点扳回一城的快感看着林谦。
她们差点都死在那。
可她们都活过来了。
那时候的白齐光沉默、冷淡、骄傲,她不屑于用一切见不得光的手段解决问题,她坦坦荡荡,在这方面上,她干净的就像个不知世事的孩子。
她清楚,但她永远不会使用。
这是白齐光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她保持着自己有范围的傲慢。
这也是林谦最喜欢,最欣赏的一点。
人总会被截然不同的事物吸引,就好像黑暗中的东西喜欢阳光,阅尽千帆的人往往会爱上单纯天真的少年。
就是这样的,和林谦的不择手段完全不同的东西。
可后来的白齐光确实也不择手段,她那个时候简直是疯了一样地汲取权利。
那样的人,如果还活着,是不是会让林谦怎么看呢
为了获得权利,不断地更换身份,将自己从前全然粉碎的人,林谦会不会对她失望至极
她只要想想,就觉得恐惧。
但是,她又近乎于妄想地反驳自己,如果林谦对你的感情仅限于合作过的战友呢最多只是个朋友呢
她之前所做的都是试探,也不是不可能,林谦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可什么都做得到。
这次,说不定仍然是一个哄抬加码的手段,把联盟的议长扣押在自己的手里,天平会持续向林谦的方向倾斜。
白芨这样想林谦,还是颇为抱歉。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们的利益不同,立场也不同。
你难道觉得,林谦是会为了感情而这样做的人吗
她嘲讽着自己。
她比谁都了解林谦,她当然清楚林谦不会这样做。
她那么聪明,她只会用最好的方式让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倘若不费一兵一卒就更好了。
“阁下。”电脑道:“有您的通讯申请。”
白芨睁开眼睛,同意申请。
封璟澜严肃道:“阁下,我刚才收到了一封邮件。”
白芨道:“谁发来的”
“是林谦元帅。”
白芨若有所思地说:“说了什么”
封璟澜神色微妙,道:“林谦元帅在邮件中表达了自己的中立立场,并且表示,即使联盟遭受王朝的攻击,她也不会插手。”
“然后呢”
这样唯利是图的话谁都可以轻易地说出口,但是白芨可不会相信林谦只是为了说这些话,之前她已经说的够清楚了。
“林谦元帅还说,她愿意和联盟谈判,只要联盟有足够的诚意。”封璟澜继续道:“她要求联盟在三天内考虑清楚是否要和她谈判,她对于谈判人员唯一的要求就是,”他看了一眼白芨,“是您。她要您亲自去她的驻地和她谈判。她说她可以保证您的安全,您在驻地不会受到任何违反法律的对待。”</p>
“而且,我想,收到邮件的不止我一个人。”